任她心裡如何風雲變幻,華清越仍然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燈光下那雙淺棕色的眸子,淡漠無波,表情禮貌而疏離。

從前的他看人的表情一直是清晰分明的,看別人和看華初恩完全是兩副模樣,華初恩也知道,所以她一直有恃無恐,料定了他不敢離開她,管他是因為床伴關係還是真的喜歡她才這樣,她懶得想,只要他一直在她身後跟著就行。

只是這一次,他的轉變太過突然。

或許是華清越一直表達的佔有慾太明顯,導致他突然說要放棄時,華初恩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感覺,恐慌、酸澀亦或是憤怒屈辱,但她知道不能就這麼讓華清越離開,她怎麼能夠被甩,從來就只有她甩別人的份。

更何況那人是自小在她手下卑微成長、對她百依百順的男人。

她深吸一口氣,呼吸緊澀發沉,垂在身側的手指陷進肉裡鑽心發疼,雙肩富有鍛鍊線條力量的骨幹,隨著深呼吸的動作輕微起伏,她看著他,忽然雙手勾摟住他的脖子,眼尾上挑。

“華清越,脾氣鬧夠了就適可而止。你不是整天想親我嗎?這次我不反抗。”

華清越眸光微動,依然無聲而散漫地拂開她的手。

她不放,他就握著她的手腕,稍微用力地摁下來,再溫柔放回她身側。

全程華初恩都瞪著眼睛。

她無法相信他居然會在拒絕她的事情上使力氣,以前只有在他吃醋或者想親她的時候,他才會對她採取強制力量來制服她,當然她也樂在其中。

她就喜歡看他醋到極致隱忍不發的壓抑模樣,到了晚上乾淨利落脫了衣服,露出凹凸流暢的肌肉壓在她身上低喘著釋放醋意“我不喜歡你跟那個男的說那麼多話””我不喜歡你對他笑”......她其實很喜歡,非常喜歡。

只是現在,他怎麼能夠這樣對她?

她腦子一團混沌,心臟緊提著,腳心發空。

“初恩。”男人漫不經心地停頓。此刻空間靜謐,唯有兩人交融的呼吸聲,他聲線清冽:“我們現在不是戀人了,就不要再做這種事。”

華初恩不聽,手繼續勾上來,貼在他耳邊說話,嗓音是從未有過的嫵媚甜美,微彎著眉眼,慵懶捲髮掃過華清越的手指,宛如湧著浪的草絨。

呼吸微微輕浮著,華清越指尖微微蜷縮,深知這是她的陷阱,一旦他表現出任何一點挽留的意思,這個傲慢的女人會立馬洋洋得意地,歪腦袋冷嘲熱諷說“你看,你放不下我吧!果然還是賤骨頭。”

他嘴角勾起點弧度,側低著頭,眼神像撣灰般掃掠過她的臉。

“我再說一遍。”他一字一頓地說,“你自重。”

語氣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這句話,又或者這副語氣,如海嘯傾覆般,很大地刺激到了華初恩極力壓抑的情緒,酸澀直衝鼻腔,捏著他肩膀的手指泛著懨懨青白。

她卸了所有偽裝的淡定,嗓音近乎尖銳地高喊:“華清越,鬧脾氣也就到此為止吧,你真以為我沒了你不行嗎?”

華清越點點頭,“那正好,我們各過各的,誰也不要糾纏誰。”

他毫不猶豫轉身走向臥室。

她追上去,手臂一伸攔在他面前,揚著下巴傲然道:“你不是一直說要跟我談嗎,行,我現在答應了,咱倆談。”說完一股酣熱湧上臉頰,她眼波流轉。

她可從來沒跟人告白過,做到這種程度,華清越總該滿意了吧?

氣氛也確實凝滯了兩秒。

她仰頭看他。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上方才緩緩傳來一聲嘆,極輕。

華清越側過身來,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

“初恩,我剛剛說了,我們現在不是戀人了。你一直以這樣的態度對我,這不是戀人應該得到的,而是僕人。”

話落又突然微微笑了笑,輕輕啊了一聲:“你心裡本來就是把我當僕人的吧,我甚至不夠格成為你的愛人。抱歉,我現在突然醒悟了,知道自己該找怎樣尊重我又懂得如何正確表達愛我的女孩子。”

“初恩,也希望你能重新找到一個愛人。”

他十分真誠地給予祝福。

男人祝福的話如同魔障一般,全方位空靈環繞在華初恩的腦海裡,她瞪著他的眼睛快充血了,攥緊拳頭,猛地上前兩步,剋制氣息裡的顫抖。

“誰要你的祝福?我不稀罕!”

“你說的那個女孩子,是宋茉?你怎麼知道她喜歡你,自作多情也得有個限度吧,而且我看沈斯京對他這妹妹的心思也不單純,怎麼,你還想和他打擂臺搶親呢?”

“還有,明明是你自己難伺候。我都說了要跟你談戀愛了,都說了我現在是你正兒八經女朋友了,你現在在這跟我擺什麼大道理擺什麼臉色?!談就談啊,有什麼大不了的,你真以為你自己是什麼千金難買的男人啊?”

她糊里糊塗說了一大堆,沒成想氣沒發完,反而越說越氣,乾脆踮起腳尖親他,這次華清越沒反抗,微微低下頭附和她,親得極其纏綿,嘴唇嘖嘖作響。

華清越的吻技一向流氓,華初恩退開的時候眼波瀲灩,嘴唇和臉都發紅,微微喘氣。

她以為華清越妥協了,心裡的得意還未湧上來,卻見華清越直勾勾盯著她,聲音很低,他問:“你現在想跟我談,是真的承認自己喜歡我,還是隻是想拖住我不讓我離開你?”

華初恩嘴唇抖了抖。

這次華清越沒有猶豫,轉身進了主臥,輕輕將門咔噠一聲關上。

門外女人站了一會兒,最後也拂袖而去,門“砰”地一聲用力關上,連帶著整間房間都震三震,彷彿抖落了無數無形灰塵。

回到臥室,華清越坐在桌子前,光斑碎影湧動。

他看到手機裡宋茉給他發的微信訊息。

停頓半晌,想起華初恩親他時紅著的臉,他微微勾唇,回了個“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