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宋茉似有若無地笑了下,像是在嘲諷他,也像在嘲諷自己,漆黑濃睫微微顫著垂下,過了片刻,不知想到什麼,又忽然凜然掀開,露出微亮扎著刺的眸,直直射向男人。

沈斯京莫名心臟一跳。

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看著他,眼睛微眯,突然問:“加了裴今宜微信後,你跟她聊天沒?”

就這,沈斯京嗤了聲,想也沒想:“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當然沒......”

說到一半,突然臉色變了,眼神閃爍,欲言又止。

氣氛頓時沉默得落針可聞。

“說啊。”宋茉秋水般的雙眸平靜,隱隱波動一閃而逝,她看著他,嗓音平和,“怎麼不繼續說了?”

大手猛地一抓頭髮,沈斯京暗罵了一聲,尖銳喉結滾著,下頜線緊繃,雙手插著腰大剌剌站著,左右兩邊走,動作侷促,嘶啞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努力在組織語言:“媽的,我是跟她聊了,但聊的不是......”

宋茉一直很安靜聽著,她不希望因為自己武斷的打斷說話讓誤會產生,所以她一直安靜聽著,但等了很久,沈斯京都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沈斯京不說話了。

她將耳垂邊被風吹得發冷的髮絲別到耳後,指尖在耳後颳得微微用力,泛起輕微痛楚,溫柔笑笑,十分善解人意道:“算了,不用說了。”

她往後退,和他的距離微微拉開,嗓音平和:“如果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

他走前幾步拉回距離。

她又往後退,甚至退得更遠。

沈斯京的嘴動了動,繼續往前,眉蹙得愈緊,目光定在她光潔的面容上,有什麼話堵在嘴裡,卻說不出來。

垂在身側的手指忍不住用力摁在打火機上,嚓的一聲,火苗倏地跳躍,不知不覺燒到他的面板,過了三秒才察覺到面板驟起的劇烈燙意,下意識就想把打火機扔了。

又他媽的突然想到是宋茉送他的,沈斯京閉眼,生生忍住丟它的衝動,修長指節夾著打火機,死死握在手裡,長呼一口氣,說:“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在想什麼,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他媽真對裴今宜一丁點感覺都沒有。”

“現在在我眼裡就三種女人,我媽,你,和其他人。真的。”

“那你告訴我,你們聊了什麼?”

男人面部陰沉,喉結動了動,半晌,才道:“......不行。至少現在不行,以後我會跟你講。但是跟談情說愛沒半毛錢關係。”

宋茉轉身離開了。

轉身前,沈斯京聽到她聲音如風一般飄然掠過耳旁,她說:“沈斯京,要到怎樣的程度,你才能體會到我的感受?”

冰箱裡有冰塊,但她不想跟沈斯京說了。就讓他這麼痛著吧。

今天這種程度,她以為足夠了。

現在看來,還是不夠。

回到主臥,她開啟手機,對著華清越的訊息框,傳送了條資訊。

客廳裡,沈斯京僵僵站在原地,蹲下來抱頭煩躁捋了下頭髮,又走到沙發上坐著,看著電視發呆,像在思考著什麼,中途去陽臺抽了根菸,過了一會兒,緩慢地走到宋茉房間前,低著頭,一言不發敲她的門,一下、兩下、三下......

這一次,門始終閉著,他站了很久。

另一邊的華清越卻沒空看手機。

燈光明亮,客廳過渡到臥室的短廊牆邊,女人的吵鬧聲和男人冷靜清冽的聲音混合著響起,華初恩咬牙,揪著男人衣領,嘴唇貼上他的親了親,像以前他對她熱吻那樣,熱情而富有技巧。

她閉眼吻了數秒,卻察覺到那雙薄唇始終一動不動,彷彿感知到那股清冽香味的冷漠,她眼皮微顫一瞬,心臟鼓動著,緩緩睜眼,和華清越鏡片後的雙眼對上。

他雙眸清冷,像個旁觀的局外人看著她失態,甚至帶點漫不經心的敷衍。

華初恩瞪大眼睛:“你......”

他突然伸出了手。

那雙在鋼琴上游走紛飛的手,冰涼如霜,優雅地握著她的手腕,緊密握著,再輕飄飄拂開,彷彿雲雀的翅膀輕掠過她的肌膚。

他聲線清冽,卻是平鋪直敘的一句:“初恩,你走吧。”

他沒有生氣,甚至連稱呼都是溫柔的“初恩”,沒有鬧彆扭,他只是單純的疏遠她,華初恩乾澀嚥了下喉,或許,也只是單純不喜歡她了而已。

華初恩很憤怒。

華清越疏遠她,比他對她生氣,更讓她出乎意料地感到憤怒和屈辱。

尖銳指尖陷進他手臂的肉,她想看他疼痛,想看他完美面孔下失態的臉,但很明顯她失敗了,她不甘心,語調刻意保持著冷靜:“就算我跟別的男人結婚,你也不在乎是嗎?”

微微側頭看她,華清越置若罔聞,溫柔撫她因憤怒微微發抖的下頜,撫她的眉、鼻尖和唇,掌心紋路清晰,寬厚修長而熟悉,卻像是紳士的禮節流程,不像以前那般愛意溫柔的表達。

嘀嗒。

華初恩聽到秒針在轉,又好像是分針。

華清越開口了。

“這是你的自由啊,初恩。”

他的雙眸像清澈無波的湖水,彷彿參與對話的是他無比珍重的人,字與字的空格停頓都親暱柔軟,聲音極低,低得彷彿只有他們兩個能夠聽見。

低到華初恩甚至產生一種錯覺,好像他說的不是自由,而是震動她耳廓的一句——“我不愛你了,初恩。”

他不愛她了?

華初恩突然崩潰了。

他怎麼會不愛她了?

他怎麼能夠不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