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息和聲線都似乎輕微安靜下來。

許是全球變暖的緣故,這個冬天不似往常那般冷,又或許是今天天氣異常,刮過的風都帶著熱意。沈斯京的後背燥熱。

光線淡淡,他幽幽暗暗的目光往她臉上瞟,呼吸細微凝滯,只花了一秒,似乎十分遺憾,低聲說:“可惜了。但凡你喊我哥一天,我倆就沒可能。”

宋茉唇角揚起一點點極小的弧度。

突然喊了一聲哥。

她柔和眸光掠在他堅毅面龐上,清凌凌的雙眸扎著微妙的刺,不甚明顯,語氣極為輕柔溫吞:“其實也挺慶幸的,你能做我哥,畢竟以前沒人比你對我更好了。”

沈斯京呼吸陡然靜默下來,定定看著她。

一雙眼冰涼如雪。

她繼續慢慢說:“也不知道我能在這個家裡待多久,我要學習、實習和工作,可能半年回一次家,說不準下次回來我會給你遞一張訂婚請帖,或者沒那麼誇張,只是帶個男人回來,讓你們把把關。”

“希望到時候我回來,你不會忘了你曾經還有我這麼一個妹妹。”

她衷心祝願。

沈斯京身形凝固如雕塑。

是啊,還剩多少時間呢,宋茉還有兩年畢業,她不像他,秦月不會允許她自由來去到處漂,或許在某個城市紮腳,可能近也可能遠,未來無限可能,外面花花世界繁華迷人眼,見的世面多了,和她攜手相伴的那個男人也就來了。

思緒飄了半天,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徹底冷下來。

他疲懶笑笑,無所謂聳肩咧嘴,毫不在意。

“我可說不準。你這個妹妹沒了,保不準我爸又給我找另一個妹妹。”

說完又輕飄飄看她,“你不就是這樣才成為我妹的嗎?”

都知道對方的弱點在哪,即使沒大呼小叫吵架,只是單純平平淡淡刺對方,都能直接命中要害。

宋茉笑意果然斂住。

但男人臉色也沒好到哪裡去。

她靜靜看著他,沈斯京肩膀寬厚,長手長腳的,偏表情卻如同皺皺巴巴蒙著灰塵的紙,懶洋洋耷著劍眉,板著個桀驁不馴的臉。

一雙纖手緩緩拂去他黑色毛衣上落的菸灰,她好意提醒。

“以後別喝那麼多酒。”

他毫不領情,啪地拍開她的手,語氣很淡,冷絲絲的:“煙你管,酒你也管,我還有哪裡你要管?”

宋茉輕眨眨眼,恍若低語呢喃:“煙我不管,酒我也不管。你這個人也不歸我管。這些東西,以後通通也會有人管。總歸那個人不會是我。”

沈斯京濃眉深蹙,胸膛沉沉起伏几下。

他淡聲說你知道就好。

宋茉嗯了一聲:“我一直都知道。”

媽的。

沈斯京眼皮明晃晃掀著,深亮幽灼的瞳眸冷若冰霜地注視著這苗條身影,精光如炬,昏暗光線更凸顯臉龐輪廓,五官格外深邃銳利。

手指摩挲幾下,他從煙盒裡抽出一支菸。

突然塞進她的嘴裡。

罔顧女生瞪圓眼的驚訝,沈斯京神色淡淡,打火機一點,煙霧從宋茉嘴裡瀰漫四散,她開始悶胸咳嗽,憋悶的他頓感快意,輕佻地勾唇笑,迅速抽出含進自己嘴裡。

那一瞬間,尾指不經意碰到她微凸的唇珠,像一粒粉珍珠。

涼涼潤潤的,紋路柔軟。

二手菸霧衝撞而來,難聞得很,宋茉離他遠了些,憋著氣,蹙眉抬頭。

像在問他為什麼要做這麼討厭的事。

視線彷彿蒙著層朦朦朧朧的窗戶紙,沈斯京透過這張臉,看以前青澀幼稚的小屁孩,看溫潤如玉的學霸少女,也在看未來她穿婚紗的樣子。

真是一如既往的讓他討厭。

沈斯京咬著菸嘴,手拽拽插進兜裡,語氣閒散地真誠誇獎:“當然不會是你,你也管不了我。我不會找個沒良心的白眼狼老婆。”

他老是罵她白眼狼。

宋茉扯開唇角,笑意又幽幽起來。

“結婚的時候給我寄請帖。”他提醒她。

她欣然點頭說當然,你是我哥,不給你給誰。

兩人就此不歡而散。

凌晨五點半,親戚才從麻將桌邊疲倦離去,沈國德和秦月在臥室裡睡得正香,客廳重回黑暗寂靜,空留滿地狼藉,沈斯京睡不著,煩躁叼著煙下了樓。

他總覺得宋茉今天態度不對勁,語氣莫名其妙扎著刺。

來到客廳四處張望一圈,見到玄關處突兀多了件快遞。

他心裡咯噔一下,走過去拿起。

長方形,中件容量,物品名稱是隱私。

定睛一看,寄件人是林明月,收件人卻是宋茉。

心裡突然升起一種極為不好的預感,他深皺眉頭,三兩下暴躁徒手撕開,卻發現快遞已經被開啟過了。看清裡面東西的那一秒,男人深深呼了口氣,濃密睫毛頹然垂下,太陽穴可怖地跳了跳。

裡面滿滿的,是一箱大號避孕套,排列凌亂,還有幾張撕開來的。

還放了一張字條——

「宋茉,幫我告訴沈斯京,既然分手了,這箱避孕套就不用放我那兒了,數量挺多,都還給你哥」

男人手臂青筋暴起,戾氣狼狽橫生,狠相冰冷,掏出手機,手指猛力往螢幕上摁,似乎對方也在等著他的來電,即使近凌晨六點,電話也很快接通。

“你他媽有毛病?”他近乎於厲聲低吼,表情如同要吃人,“我跟你親都沒親過,你他媽給我妹寄這個,你精神有問題?”

林明月聲音清醒:“精神有問題的不是我,是口口聲聲說是妹妹卻對她有非分之想的你。”

沈斯京閉了閉眼。

除夕夜,前腳宋茉追著給他遞來一支白酒敬母,後腳就收到他前任寄來的避孕套。

“我的感情問題我來解決,你別忘了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我別說喜歡她,我就是跟她結婚又離婚又復婚都跟你沒關係。”他一臉狠戾冷笑,“找好你自己的定位。”

那邊林明月的聲音彷彿恢復了溫柔,對男人的失控似乎很歡欣:“沈斯京,你也該嚐嚐愛情的苦了。這一次,我可以接受你提出的分手了。”

當作最後的一次了結,電話掛了。

男人杵在原地,臉色黑沉難看,高大身形消沉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