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華清越將華初恩和另一個女生的單買了。

這是剛才告訴他華初恩位置的女生,就當答謝了。

但華初恩不高興,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上前十指扣住他的手,他的手很涼:“你為什麼給她付款?怎麼,你喜歡她啊?宋茉呢,她也不管你給別的美女獻殷勤,我到時候給她通風報信,你倆這婚就結不成了!”

他甩開她的手,丟過來件外套,她咬唇,蜷了蜷手,拎著外套沒打算穿。

男人眼神從前面瞥過來,她靜了片刻,撥出口氣,手腳麻利三兩下穿上,看著華清越拍拍衣尾,表示自己聽話了。

對方沒搭理她,繼續走在前面。

在身後看著他清瘦的背影,看他白皙的後頸線,走路時晃動的手臂,耳廓上掛著的細眼鏡腿,泛著銀色的光,雅正清冷。

深夜,穿過嘈雜街道,兩人慢慢地走到了靜謐昏暗的巷子深處,已無路可走,樹影斑駁,充滿了年代感的舊牆上貼著七擰八歪的廣告貼,蒼白稀寥的路燈燈泡下飛螢撲稜。

沉默一會兒,華初恩率先開口。

“華清越,你不疼我,多的是人疼我。”

站在高高的路燈下,燈光有點亮,晃得華清越的臉很白,從口袋抽出一個黑瓷煙盒,他說:“那麼多年,最疼你的就是我。”

昏黃破敗的燈泡下,空氣飄浮細細浮塵光粒,男人靠著牆壁抽菸,身型優雅清冷,煙霧瀰漫,遮得清冷的臉模模糊糊的,踩到個塑膠袋,淅淅瀝瀝響,他彎腰撿起,扔進垃圾桶。

華初恩在身後歪著腦袋看著他。

很少人知道華清越會抽菸。他總是穿著規整潔白的衣服,揚起的笑意乾淨親和,對誰都翩翩有禮,內疏外親,父母、老師和朋友,沒有一個不誇他知禮懂分寸的。

她是極少數人知道他表裡不一的其中一個,或者嚴格來說,只有她知道。

她唾棄厭惡他的偽善,卻又為只有自己看穿他而感到沾沾自喜,就像發現了商店的限量版物品,只有她擁有了。

成年那晚,是她勾引的他,因為她想知道華清越失控的樣子到底是怎麼樣的,而他也沒讓她失望,他表現得很好。她和他初嘗情事,隔三差五的心癢難耐,每日揹著父母吃甜蜜汗津津的禁果,那段時期是她和華清越這二十年最甜蜜的階段,除了正式公開承認男女朋友身份,其餘的情侶能做的事情,全都做了個遍。

但她不喜歡這些溫情的。

她只喜歡刺激。

華清越喜歡扶著她的後腦勺親她,但她只想感受他撫在她身上的那隻手。

那段時間,她剛好看了一部很喜歡的港片,覺得成熟男女在床上煙霧繚繞的樣子很有魅力,很神秘很刺激,她心血來潮想效仿,就跟華清越說想讓他在下面邊抽菸邊動。

她眼睛亮亮地說著,毫不知羞。

華清越正蹲下來給她穿鞋,她足尖輕輕撓他胸口,他笑了笑,順從地說好。

他從來不會拒絕她提出的任何要求。

但約定好的那天,她和朋友們出去玩得太瘋,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她以為他走了,但他沒有,一直在等,她有點心軟,倉促下樓買了煙,是劣質煙,煙盒下還標著灰塵覆蓋的價格標籤紙,對健康不好。不過隨便了,又不是她抽。

少年瞥到煙盒時,並沒什麼表情。

其實當時華初恩也不知道他看到那價格表沒,她心裡多少還是有點虛的。但她遞過去後,他沒有遲疑就直接接過了。那毫不猶豫的程度,就好像她遞過去的就算是毒藥,他也會心甘情願吃了。

她鬆了口氣。

華清越很聽她的話,低頭挑出一根菸,那雙修長且骨骼分明的手,夾著煙特別漂亮,特別有感覺,華初恩眼微微發熱,他咔噠一聲點了煙,漂亮的手往下滑握住她的手腕,力度很輕,溫度很低,他輕聲說:“可以了。”

像北極的鳥羽般拂過,激得人心一陣涼意。

他將她小心翼翼平放在床上,規規整整摘了眼鏡。

她很喜歡他摘眼鏡的動作,禁慾,誘人又幹淨。

房間開著燈,她在他上面,嫋嫋煙霧蒙著華清越清冷的臉,咬著煙,下頜線緊繃,力氣比以前用得更大,一舉一動都能遊刃有餘地控制拿捏著她,他在流汗,額頭、胸膛都汗津津的,耳垂漲紅,乖順又強勢。

突然,他拿起眼鏡,戴起來,看著她,嘴角帶著笑,挺壞的。

她心臟狂跳,覺得港片壓根沒有華清越帶勁。

她撩開溼漉漉黏在胸上的長髮,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唇角微微勾起的笑、那雙愛慕她到極致的溫柔雙眼,莫名的,她心臟突然跳快幾拍,和生理衝動不一樣,是悸動的那種快。

她低下頭想吻他,他撇過臉避開。

往前湊了幾次他也不讓,那英俊乾淨的眉眼,眼底覆上一層陰影:“下次別買這麼差的煙。”他低聲說。

原來在跟她鬧脾氣,她笑了笑。

許是運動除了一身汗抒發了所有情緒的燥鬱,她出奇地軟下聲音哄他,說知道了,下次不會了。但其實她根本沒放心上,該忘的還是會忘。

那雙溫度很低的手,輕柔撫過她的後腦勺,華清越說:“你聞了對身體不好。”

他心疼她聞到二手菸的霧。

那天的劣質煙繞進華清越的喉嚨裡,損毀焚燒著他健康的器官,清醒地墮落,就好像他和華初恩接吻時,他伸手把她的眼睛輕輕覆蓋住。

因為不想看到她眼裡那抹不在乎。

......

華清越在抽菸,華初恩就在旁邊蹲著等,太無聊了,有點困,迷迷糊糊的眼睛努力睜著,數地上搬蛋糕的螞蟻,酒勁漸漸上來,她的頭有點暈,隱約間聽到男人抽著煙時好像喊了句她的名字。

她懵懵然抬頭,顫顫昏昏地撐著站起,踩著高跟鞋走上前。

意識模糊間,把心裡話說了出來:“你現在怎麼不怕我聞到二手菸了。”

語氣微微有著抱怨,只是和以前發脾氣不一樣,這次含著些撒嬌和討好。

華初恩仰頭望見,那個清風霽月的身影仍然一動不動直直站著。

他望著她,目不斜視,淺眸沉靜清澈,壓著氣息,似乎在極力剋制。

華初恩心臟又開始狂跳。

但是她卻聽見,有略嘶啞的聲音淡淡地隨風飄過來。

“沒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