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鈴響了,阮欽菁才轉身回教室。

小湯圓偷摸逛了會校園論壇,看見有人言辭激烈的對她評頭論足,還陰陽怪氣的嘲諷阮欽瑜只是跟她玩玩。

她指尖一動,直接回了個,“關你屁事,誰讓他愛我愛的不能自拔,你說氣人不?”

不一會就有人給她點了個贊,回覆評論,“對。”

小湯圓每次想到阮欽瑜勾著她後頸,兩人四目相對,一臉認真的告訴她,“姐姐,是我對你死纏爛打,愛的不可自拔,我就是喜歡你,關他們屁事。”就不由得臉紅。

她偏著頭看向窗外樹木發出的嫩芽,腦海中不自覺蹦出一句,春天到了,萬物復甦,又到了動物們交配的季節……

寧靜古樸的安城,煙霧朦朧,小雨淅瀝。

老人孤零零的站在院子裡,痴痴的望著參天巨樹,又到了花開的季節,他佝僂著背看向門口,“我等的人什麼時候才會來呢?”

《君不見》在網上連載短短几個月就收穫了大批書粉,熱度持續暴漲,苦於小說還沒有完結,影視化遲遲未能提上日程。

阮欽菁走時曾和九爺約定,來年第一朵藍花楹盛開的時候,她一定會帶著好訊息回來。

不知不覺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阮欽菁站在院外的石子路上,透過虛掩的門看見院內身形單薄的老人,怎麼也跨不進那道門檻。

許奕握住她微涼的手,“我想比起漫無止境的等待,九爺更想要一個答案。”

阮欽菁看著他的眼睛,深吸了口氣,提腳邁進院子,“九爺。”

九爺顫巍巍的轉身,混濁的眼睛倏地出現一抹亮光,“你們回來了?”

阮欽菁朝他笑了笑,“嗯。”

九爺垂著眉眼給兩人倒茶,手卻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著,終還是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的事,“有她的訊息嗎?”

阮欽菁抿茶的動作一頓,溫熱的茶湯滑過舌尖,流進喉嚨,苦澀的味道讓她忍不住蹙眉,“我找到藍奶奶了……”

九爺搓了搓手,想問的東西太多,又不知道從何問起,只化作一句,“她過的好嗎?”

“她……挺好的。”

九爺聽見這句話不由得鬆了口氣,滿是褶皺的眼尾堆起了層層疊疊的笑紋,“那就好,那就好。”

他又問,“她、她還記得我嗎?”

阮欽菁答道,“記得。”

九爺忍不住嚥了口唾沫,“她願意來見我,或者我去找她,都行,都行……”

阮欽菁忽然覺得眼前有些模糊,喉頭髮緊,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許奕拍了拍她後背,接話道,“九爺,藍奶奶已經放下過去,開始了新的生活,您也是時候該放過自己了。”

‘啪嗒’,茶蓋落地的聲音清脆刺耳。

九爺忙彎腰去撿,良久良久,他抬眸靜靜的凝視著桌上的茶碗,這才驚覺,碎掉的茶蓋和完整的茶碗再也配不成一對了。

清明時節,陰雨綿綿,誰也不知道這場雨什麼時候才會停。

綠茸茸的青苔從石縫裡鑽出來,瘋狂生長,肆意蔓延,整個安城都籠罩在靜謐的潮溼中。

這天清晨,雨霧還未散去,一位老人佇立在樹下久久凝視著頭頂那片藍紫色花海,花開的那樣絢爛,卻沒來由的讓人覺得悲傷。

九爺蒼老如樹皮的手撫摸著樹幹,不捨道,“老夥計,我走了。”

一陣風吹過,蒼老的樹幹發出‘吱呀’聲,藍色花雨在空中翻飛。

九爺回頭最後看了眼那朵藍紫色雲彩,混濁的眼睛已經看不清路在哪,行屍走肉般走著,竟一腳踏上了滿是青苔的石子路。

‘嘭’的一聲,他腳下一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忽然眼前一片漆黑。

這時似是有人從光明中走來,迷迷糊糊中他好像聽見有人在喚他,“阿聿……”

九爺看見一朵藍花楹從空中飄落,他伸手去接,輕聲喚道,“阿姐。”然後就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篤篤篤。”

阮欽菁聽見屋外急促的敲門聲,裹了件披肩去開門。

隔壁家嬸子提著菜籃子拉著她往外院走,“小姑娘,不好了,我早上買完菜回來看見你家大門開著就往裡瞅了一眼,你們院裡躺了個人,看樣子摔的蠻重的,你快過去瞧瞧。”

救護車的警笛聲低沉急迫,好似病床上躺著人的心跳脈搏,引得路人頻頻回首。

醫院搶救室。

走廊外聲音嘈雜,搶救室裡卻靜的可怕。

九爺戴著呼吸面罩安靜的躺在床上,胸口跟著護士的按壓上下起伏,“患者意識忽然喪失,呼之不應,左側瞳孔無反應,右側瞳孔反應遲緩……”

生命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心電示波呈直線,機器發出刺耳的尖鳴聲。

醫生擦了擦頭上的薄汗,叫道,“家屬。”

許奕攬著阮欽菁的肩膀,握著她滿是冷汗的手,“別怕,沒事的。”

醫生看了眼床上的老人,惋惜道,“我們盡力了,是他自己選擇了放棄,不願意醒過來,除非你們能找到讓他牽掛的人,說不定可以激發他求生的慾望,一定要快。”

“牽掛的人……”阮欽菁瞬間想到了藍嵐,通話提示音每響一聲,她的心就狠狠的揪一下,“接呀,拜託你接電話。”

“你好,哪位?”

“九爺出事了,已經快不行了……”

藍嵐早上起來就覺得心慌,眼皮跳個不停,聽見阮欽菁的話接滿水的玻璃杯‘砰’的一聲落在地上,水花四濺。

“你說……什麼?”

“九爺摔跤導致了昏迷,醒不過來。”

藍嵐緊緊攥著指甲,“你把手機貼在他耳邊,我跟他說說話。”

九爺閉著眼睛,各種儀器裝置插的滿身都是,滋滋的電流聲,機器運作的隆隆聲,他安靜的躺在那,眉頭舒展著,隔絕著外界的一切。

藍嵐溫柔且有力量的聲音傳進他耳中,“阿聿,快醒醒別睡了,我現在來找你,等我。”

醫生見床上的人還是毫無反應,搖了搖頭,準備下死亡通知書。

倏地,心跳圖出現了波動,護士急忙叫醫生。

九爺艱難的睜開眼睛,一眨不眨望著潔白的天花板,嘴裡咕噥著什麼。

阮欽菁只聽見了一個字,“好。”

九爺又沉沉的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是幾天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