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鬥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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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天上浮雲飄,看人間世態情,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好詩,好詩!不知俊雪這首詩何名?”
“就名《秋辯》。”
“好,俊雪以這首《秋辯》,來闡述寫《秋寒》時的意境,當真是妙極,這是以不辯而辯,盡顯俊雪你寫詩時的萬千感慨,悲天憫人的情懷。”國子學院長衝著方俊雪一頓猛誇,這腦補的確實厲害,然後對著陳凡說道:“你就是陳法生?”
“正是學生。”
“好,你的飲酒詩我看過,寫得不錯,這首《秋寒》也極好,他們有好多人都感嘆人事炎涼,你為什麼寫情景詩,不進行引申?”
陳凡此時要說少年不知愁滋味,沒那麼多愁,雖然能把不寫事態炎涼的原因給解釋過去,但是隻停留在了答辯上,明顯就會比方俊雪遜色了一籌,故而這樣的直白回答陳凡是不幹的,當即說道:
人言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
小樓一夜聽秋雨,深巷明朝賣菊花。
閒來賦棋品洗茶,忙時盡逛建康花。
霜落雲廬積水清,寒星無數伴月明。
莫愁前路無知己,好友親朋在比鄰。
秋寒未至送冬衣,心暖何言已茶涼?
人們常說世態人情淡薄得像層紗,誰讓我乘馬來到了京城做客沾染繁華?住在小樓聽了一夜的秋雨嘀嗒聲,第二天一早小巷中照樣有人叫賣菊花。空閒時是在下棋烹茶喝,忙碌時是在逛建康的花。霜落在客棧中,積水還是清的,天上萬顆星星,伴著月亮照亮人間,夜景是那麼的美麗。不擔心前路孤單,因為好友親朋始終關心著自己,秋天的寒冷還未來臨,他們已經送來了過冬的衣服,把自己的心溫暖的火熱,怎麼能感覺到世態的炎涼?
“好詩,好詩,好詩。”院長的表情很精彩,他已經做好了宣佈方俊雪勝出的準備,只待陳凡一答完,就可以結束這第一局比試,沒想到陳凡居然也用一首詩回答了他的問話,而且這首詩明顯意境高遠,比方俊雪剛答的還要出彩,讓他一時腦筋轉不過來。
“你這首詩叫什麼名字?”坐在中間的範錚突然發話了。
“回大師,學生想了想,這篇也叫《秋寒》。”
“甚好,甚好!哈哈!誰言秋寒就一定是世態炎涼?這是天寒心暖,正是我建康的風貌,顯我京城的繁華,人情的友愛,這篇正是老夫心中的《秋寒》。”
“甚是,沒想到陳法生又寫出一篇《秋寒》,不僅解說了當時寫作的心情,又將《秋寒》的意境更推上層樓,此篇明顯勝過了剛才讓我們委實難以決斷的兩篇,不過是在香盡之後才做出,為了公平起見,大家有何新作,現在也可呈上。”緩過來的國子學院長立馬說道,同時也看了一眼方俊雪。
此時的方俊雪正看向陳凡,十五歲的陳凡,在進入亭中的時候,就引起了方俊雪的注意。對於京中傳播的飲酒詩,他並不怎麼喜歡,理由很簡單,就是方俊雪並不喜歡飲酒,所以覺得《勸酒與戒酒》尚可,《飲酒》就有點覺得那是酒後亂語,譁眾取寵而作,只不過,沒想到做詩的人居然是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那眉宇間的清純,淡淡的自信,吟詩回答的從容,是他在一般少年身上從未見過的,即使是他自己,在這個年齡,也絕沒有這份自信和從容。方俊學居然一時間有點羨慕,不過卻並不妒嫉,當下朝陳凡拱了拱手,對著國子學院長說道:“這《秋寒》,剛陳郎君已經做出了我心中所想,我也就不再做了。”說完,退出了亭閣。
這就認輸了?眾人心中剎那疑惑。
陳凡也在看方俊雪,見這人白皙的面板配上柔和的五官,構成了一幅比女人還漂亮的面龐,看人的眼中彷彿有著溫柔,好像是在認輸,但好像又不是,只是說著一件平常小事,沒有絲毫的介懷,就這麼施施然的走出了亭中,當即覺得自己處在這也不合適,跟著向眾人拱了拱手,也走出了亭子。
早在亭外的孫夢成和沈衝立馬圍了過來,孫夢成滿眼的疑惑,若不是親耳聽陳凡做出的第二首《秋寒》,親眼見證了方俊雪向陳凡拱手的那一幕,孫夢成是絕不相信有人會贏了方俊雪的,這就是剛自己認為寫得過於直白的人?孫夢成覺得他自己有點懵。
與孫夢成不同的是,沈衝是興奮,與有榮焉的興奮。
而另一邊,雲鶴走到了方俊雪身邊說道:“怎麼不再作一首?”
“為何要再作?這首極好,‘小樓一夜聽秋雨,莫愁前路無知己’,寫景寫情,我在他這個年紀可作不出,哪怕是現在,也未必作得出。”
“你們也就相差四歲,別把自己說的好像有多老,不過這個陳法生確實有些意思,居然能讓你認輸?”
“什麼叫認輸?別人做得好,承認就是,這是心胸;瞭解自己的短處,認識自己的不足,這是智慧;不懼一時得失,榮辱不驚,後續再戰便是,哪有輸贏?”
“是,後續看方大才子你的。”雲鶴笑著說道。
“各位,今日梅山三老來到本王府,亦是為了各位能為這副畫題首詩,大家請看。”正在他們說話時,亭中蕭通喊話道。
眾人望去,只見畫中一座高大的山,綠綠蔥蔥,在山的近前,有一根梅枝,枝上梅花盛開。
“時間三柱香,可以多作,不過最終只會選定一首。”
山高無路,為關;山中無人,為仙的一半;梅花表高潔淡雅,可畫中只有一根梅枝,枝上盛開七朵梅花,七是陽轉陰的分界,又畫在山前,那就是表示易理,這是學易理,破玄關,成半仙!陳凡只看了一眼,莫名的畫中真意在心中流淌,當下也不怠慢,直接寫了首詩,詩名《半仙》:
黃金轉世人何在,
白日飛昇誰見來。
破鎖推關尋命理,
功參造化悟陰陽。
前兩句是出自元代的一首《喜春來》的詩,謂顯貴的人降世,白晝飛昇成仙的人極少,這樣的人很難找,只有碰到機緣才能得見;後兩句指破開難關學得易理,修為參悟天地之力,悟通陰陽,形容一個人已經脫離凡身,到了成仙的邊緣,為半仙。這幅畫表達的意思就到這,至於後面是否得道成仙,畫中沒有,陳凡也就沒提。
陳凡也只作了一首,交了上去,後面也就等著結果出來。
三柱香的時間很快過去,評定的結果尚未公佈,蕭通又給出了另一題,出題者為範大師,題目為《竹》,體裁為雜體詩,時間為一炷香。
所謂雜體詩,指古典詩歌格律體以外的各種各樣的詩體,比如四言詩、六甲詩、八音詩等等,詩的形式多樣,活潑生動,一般帶有文字遊戲性質,這在南北朝時期比較流行。
陳凡陡然想到了一種雜體詩,為寶塔詩,通常以一字句的塔尖開始向下延伸,逐層增加字數,至七字句的塔底終止,結構優美,奇趣無窮,當即決定按此體裁賦詩一首。
竹
色碧,似玉。
慕書客,愛武家。
細枝似槍,翠葉如劍。
歷歷羽林影,疏疏煙露姿。
天風乍起爭韻,池水相涵更綠。
人憐直節生來瘦,自許高材老更剛。
陳凡對這一首詩很滿意,雖然自己創作的也就四五句,其餘是取自古人名句,但取哪句,怎麼取,還是費心思量了的,要符合這個時代人的思維習慣,不能用錯典故,陳凡覺得自己背過的詩沒有一首能用,只好自己改了。
交完了詩,陳凡對是否頭名並不在意,已經有了首《秋寒》,這名聲已經有了,後面的只要水平不太差就可以,更何況陳凡覺得自己後面作的兩首也都挺好。
“諸位,剛梅山三老出的題,結果已經出來了,經過大家一致評定,認為若論詩的優美,方俊雪勝出,但是若在畫中題詩,梅山三老則認為陳法生的《半仙》更合適。此次選詩,只講究緣法,不關才學。下面請陳法生給大家講講這副畫為什麼寫《半仙》?”還是國子學的院長,在香燃盡後說道。
講什麼好?一幅畫在那,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陳凡可沒打算說服別人,既然院長也說了講究緣法,那就只談緣吧。
“各位大師、學長,其實為什麼寫《半仙》,我也不知,當時第一眼見了這幅畫,我看到的是一個‘隱’字,隱藏的是什麼?第二眼再看,就是個‘仙’字,為何是仙?第三眼看去,卻成了個‘玄’字。接著這幅畫就化成了一行字,‘學易理,破玄關,成半仙!’故而筆落,詩成。”說完,陳凡就向眾人拱了拱手。
陳凡的解釋,驚掉了一干人的下巴。這番話根本讓人無從反駁,你看到的這幅畫是山,是梅,人家看到的是仙,是成仙之路,這就是差距,這就是緣法,眾人一時無語。
眾人中內心最不平靜的還是梅山三老,這梅山三老,是兄弟三人,以梅大、梅二、梅三自稱,師從天機閣,精通天機算術,之所以離開梅山,是因為梅大三日前突然心血來潮,起了一卦,卦象顯示今日與天機圖有緣的人會出現在豫章王府,故而三人下了梅山,於今日來到了這。
這天機圖是天機閣的至寶,可以遮擋天機,預測未來,可惜早在幾千年前,就失去了作用,成為了一張凡圖。歷代天機閣中人都想恢復此圖功效,可惜各種辦法都試過,卻毫無效果。隨著天機圖的失效,這天機閣也就逐漸式微,現在也就剩下這梅山三人門下,支撐著天機閣的運轉。
天機閣本來是靠占卜為生,隨著占卜的時有出錯,現在已經逐漸靠幫人打聽訊息謀生,可以說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梅山兄弟三人手中,由於這三人不喜紅塵俗事,這天機閣也就越發衰敗,門下弟子倒是收了十幾人,可惜沒有一個天資聰穎的,這天機算術又是晦澀深奧,常人難以弄懂,梅山三兄弟費了多年心力,可是一直沒能教出個像樣的徒弟,隨著三人年齡增加,這內心也就越發焦急,也不指望有人能將天機閣發揚光大,只要能傳承下去,這三人也就滿足了。但是現在,突然有與天機圖有緣的人出現,這三人內心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