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的高務觀在被人押出承乾宮的時候,只聽到了一聲響亮的耳光。

心頭一涼。

卻不知為何又有些快意。

他突然想起裕王殿下說過的一句話,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狗一樣的隊友。

簡直是一針見血的至理名言。

也只有被坑過的人,才會真切地明白。

今日沒死,也沒有被下詔獄,都是最近皇帝的心情不錯,他的運氣也很好。

被人送出了皇宮。

穿過了一條街,上馬一輛馬車,等到馬車在走出一段距離。

高務觀才感受到這次的事件,到底鬧得有多大。

“父親。”

“不用多說,此次讓你給太子伴讀是為父的錯,有任何想說的,回家再談。”

車內還坐著侍讀學士高拱。

馬車內沉默不語。

街道兩旁的酒肆,茶鋪,小攤位上,卻是人聲鼎沸。

談論的大多都是關於二皇子裕王殿下,到底有沒有科場舞弊。

兩撥人,涇渭分明。

人數最多的則是老百姓,最少的是一兩位儒生。

或許這些儒生們治國的本事還不夠,但舌戰群儒的本事還是很了得的。

一位儒生只要開口,就能夠應付好幾位百姓。

然而隨著百姓們越聚越多,場面就有漸漸失控的樣子

儒生動嘴皮子還可以,真要看到將要被打,自然就慌了,心一慌說出來的話就漏洞百出根本經不起推敲。

“粗鄙之人,有人給點小恩小惠,就沒了分寸,科舉舞弊豈是爾等小民能懂的?”

一名儒生書說道激動處,也沒了儒雅的風範。

臉紅脖子粗的一腳踩在凳子上,前傾著身體,大聲說道。

“哼哼!我看你不過是一個沒本事的落榜酸秀才,中不了榜,卻又不找自己的錯誤,反而怪一切都是別人的錯。”

另一名挽著袖子的漢子,顯來今日沒少吵架,經驗頗為豐富。

說起話來,井井有條。

也是毫不相讓。

這名儒生立刻就動了真怒,想要上手廝打奈何力氣弱得可以,別人一扯腳下的凳子,整個人就翻倒在地。

惹得周圍人一陣哈哈大笑。

“你們,你們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已經氣得糊塗了的儒生,翻來覆去只有這麼一句話能夠完整地說出來。

“呸!一群混賬玩意,真以為我們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人好騙?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也不過是在掩飾自己的無能。”

漢子得勢不饒人。

二皇子裕王殿下可是給了多少吃不飽飯的人,一個能夠吃飽飯的機會。

人家要銀子有銀子,要身份地位,有身份地位。

犯得著為了點錢財,就去搞科場舞弊。

若是說為了爭奪皇位,還有那麼一絲絲可能,可這種話,現在的儒生們敢說出口嗎?

皇上春秋鼎盛。

二皇子還是個小孩子,流言傳得也不能太離譜啊。

不同的場景,相同的儒生落敗局面。

在京城中四處,都能夠看得到。

一些看熱鬧不嫌事大,嘴皮子也利索的百姓,見到沒有官差前來阻止,像是趕場子似的這邊完事,就趕去下一場。

平時可沒有這麼好的機會,逮著窮酸秀才們一陣亂噴。

朱載坖趕來的還是晚了一步。

在酒樓的二樓上,只看到了一點尾聲。

一群穿著儒衫的秀才們,被一群百姓圍在中間,臭罵得抬不起頭。

若是當地的人,還有激勵人上前,扯著耳朵,根本不給任何臉面地扯回家。

“就這?”

朱載坖還以為,儒生們的戰鬥力有多猛的。

在朝堂上,聽說有時都會噴的皇帝,衣袖著臉。

陸繹也是臉露不可思議。

他得到科舉舞弊的訊息,去找朱載坖的時候,場面可不是這個樣子,那時儒生們一度佔據上風,就連已經中舉的拿的舉人們都躲在屋子裡不敢露面。

“這個···那個···可能是···”

陸繹說不出話來。

就算要找點藉口,都找不到。

果然落榜的大多都是庸才。

想要給自己謀利益,都找到不到正確的方式,若是進了朝堂,是不是要把整個大明都賣了?

“本來本殿下,還想要在落榜之中,找一兩個人才的,看來這一次的科舉,還是很成功的,人才都到了父皇的手中,連點殘羹剩菜都沒有剩下。”

跟上來的許紳,也贊同地點了點頭。

隨即似乎意識到,朱載坖根本就看不到他的動作,才接著說道:“殿下,咱們需要的人才,根本就和四書五經沒有多少關係,要不咱們也建一座新的私塾。”

朱載坖回頭看著許紳。

心中卻是不斷地思索著,古人的智慧當真不可小覷。

只有一點點對私塾的小改動,就會有人舉一反三的,提出更加貼合要求的建議。

“你是說,培養屬於咱們自己的特殊人才?”

“是啊,咱們總不能一直用進士吧,整個天下才多少人,而且這些進士,也不一定願意來咱們這裡幹活。”

許紳理所當然地說道。

“合適嗎?我是說,會不會讓其他的讀書人反對?”

朱載坖不是沒有想過。

在第一次建立培養記賬私塾的時候,還只是一個試探。

當時的影響還小,沒有多少人在意。

畢竟就是培養出來,也沒有當官的資格。

“反對什麼?儒生們可不在意這些,人家是要治國平天下的,可不是要進場養豚,做肥皂的。”

許紳瞬間就給出了自己,站在讀書人的角度,得出來的看法。

“這樣嗎?”

朱載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自己或許一開始就想錯了。

此時的儒生們,已經自信或許說是自大到,根本就不去在意任何一種新崛起的私塾。

“那就建一個?”

“可以建一個。”

很快就沒了熱鬧看的朱載坖,回到了自己許久都沒有住的裕王府。

到了自己的單獨書房。

朱載坖就開始計劃如何把適合這個時代的私塾給辦起來。

另一邊。

同樣回到家中的高務觀,也在思索著往後自己的去處。

高拱相對而坐。

“你想要仕途時候沒有機會了,如今唯一能夠作的就是等待。”

“等太子繼位?”

高務觀眼神茫然的問道。

太子才多大,皇上也還正值壯年,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夠出人頭地?

人生又有多少時間可以揮霍?

自己的寒窗苦讀,意義又在何方?

連續的自問。

都沒有找到答案。

“一失足成千古恨,要不你去找裕王殿下看看,不進朝堂,也許是件好事。”

高拱對於朱載坖經過很長時間的觀察。

這位喜歡折騰的皇子,和其他的皇子們都不太一樣。

喜歡做生意。

喜歡奢侈的美食,奢侈的享受。

所做的一切,看似都在賺銀子,實際上都是在慢慢地改變自己的生活環境。

聚賢樓他去過。

花了他差不多五兩銀子。

其中的各種新鮮東西,都是別的酒樓所沒有的。

陶瓷的便桶,被稱之為馬桶。

還有陶瓷的洗漱臺。

簡單的床鋪,和現在的拔步床也都大為不同。

卻偏偏,讓人感到很舒心。

就連吃的東西,都精細的,據說皇宮中的皇帝,都是這麼些菜樣。

“裕王殿下?”

高務觀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自嘲的道:“父親,你覺得人家裕王看得上我這個人?況且咱們還因此算計過,不被嫉恨地落井下石,都是殿下心胸寬廣了。”

“試一試,總不會在有多大的損失吧,更何況,裕王殿下的工坊內,還有三位進士幹活的,你去了也能夠多學點東西。”

高拱也不敢繼續給自己的兒子做安排。

說話的時候,也有著商量的語氣。

“行,明天就去試試。”

沉默良久,高務觀還是妥協了。

**

翌日。

朱載坖還在睡懶覺的時候。

就聽到自己的院子亂哄哄的。

“二弟,快起床了,太陽曬屁股了。”

脆生生的聲音,讓朱載坖一個激靈,瞬間什麼睡意都沒有了。

自己的大姐朱壽媖,只要沒有長輩在身邊,可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闖進他的臥室,也不是沒有過。

“別進來,我正在穿衣服。”

朱載坖三兩下,就在進屋的侍女伺候下,穿戴整齊。

出了門才見到,除了大哥朱載壡,其他的兄弟姐妹都來了。

“二哥,走,去練武場,三弟我狠下來一番功夫,現在拳腳嫻熟,正好給你看看成色。”

最先開口的是朱載圳。

一段時間沒見,人黑了不少,身體也壯實得多。

“嘿嘿,是不是想和我打一架?練武是持之以恆的事,才多少時間,就覺得自己已經天下無敵了?”

朱載坖撇了撇嘴。

當然,也沒有上去試一試的意思。

萬一輸了,他這個二哥的面子,可就掛不住了。

“二哥還不知道吧?前天我已經能夠打得過大哥了,今天就是來向二哥討教武藝的。”

朱載圳得意的一揚拳頭。

朱載坖也沒有理會他的挑釁。

左右看了看問道:“大哥呢?每次出宮,不都是大哥帶著你們嗎?”

“大哥捱打了,就連皇后也跟著該打了。”

朱載坖大嘴巴的亂嚷嚷,讓一旁的朱壽媖柳眉一豎。

“不醉,你個笨蛋,家醜不可外揚,還不懂嗎?是不是回去也想要挨一頓父皇的竹板炒肉。”

宮裡的訊息,朱載坖還是不曾知道的。

聞言心中好滴的問道:“都是自家人,怕什麼?細說大哥是怎麼捱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