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天的好時節,微風陣陣,柳枝斜斜隨之起舞。飄落的柳絮飄入護城河內,與護城河內微微閃動的春水融為一體,滿城處處春花明豔,迷迷濛濛的細雨飄散在城中已經有了半月的時光,千家萬戶都似隔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一般皆看不真切。

燕國公府裡的人們也在這樣的春雨綿綿之中度過了半月的時光,這半月裡似乎並未發生什麼大事,只是謝好安不知為何尊崇上了佛教,為此還親自抄了一百份的經書抄到手抽筋;還有謝好學因著學院諸事繁多,在一日清晨,帶了人回來書院以及謝長白被發現其對於書畫頗有天賦,謝汝卿大喜,替其請了名師指點……哦,對了,還有今日也是要發生一件大事,那就是好不容易在任上完成了交接的謝家四郎謝好遠今日總算可以歸家了。

得知了訊息的危氏喜不自勝,一早就套了馬車,帶著四房所有的家眷到了碼頭苦等謝好遠的船隻靠岸。

“你們父親怎麼還沒來啊,眼瞧著,來來往往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真是急死我了。”危氏站在碼頭,極目遠眺。

“母親,定一定,定一定,這江上下了雨,薄霧冥冥,行船速度自然是要慢一些的,只是,母親,你把弟弟妹妹們帶上便罷了,你怎麼讓這潘小娘一起來了碼頭,她最會作怪惹父親憐惜的。”說到此處,意華不禁壓低了聲音。

危氏瞥了眼身材纖弱且穿了一身白色淡薄羅裙,頭上只戴幾根素色銀簪和淡色小花作為點綴的潘小娘,不禁握緊了手帕說:“那賤人,哪裡是我惹來的,分明是她硬要跟來的,我不肯,就帶著那兩個死孩子跟著一起又哭又鬧的,差點惹了旁院的注意,這才隨她跟來的。”

“真真是氣死我了,一個小娘也敢在我頭上作威作福,遲早有一天我要發賣了她!”

“好了,母親,隨我在這裡一同罵罵就算了,記得等會到了父親面前且莫如此,以免落人口舌,便宜了她們的院子,。”

“呸,我會便宜她,就她和她生的那對兒子女兒,還想從我手裡討便宜,當真當我孃家是吃素的不成!”

“好了,好了,母親,別罵了,這都說到哪裡去了,靜下心,父親可快要回來了,一家團聚,這可是個好事。”

“長柏,你去前面看看父親的船隻來了沒。”謝意華大聲對自己身後一個穿了杏色長袍的少年郎說道。

謝長柏聽了謝意華的呼喊,乖巧的往碼頭前又去了些距離,片刻之後,回到謝意華和危氏身前略帶笑意的說:母親,我瞧見父親的船了,父親正在那船頭站著呢!”

聽到此話,謝家四房以危氏和潘小娘為首的兩波隊伍都急吼吼的往船碼頭去了,待那船靠近了些,便瞧清楚一艘中型客船的船頭之上確確實實站了一人,而那人正是謝好遠。

兩方人焦急的等著船終於靠了碼頭,歡天喜地的衝上前左一個右一個的拉住了謝好遠的手說:“夫君,你可算回來了,我們可都想死你了。”

謝好遠也是笑著接受了妻妾子女的簇擁,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之感由然而發。

“好了,好了,我回來了,你們都辛苦了,走吧走吧,我們一道回府吧。”

“夫君您舟車勞頓,妾身在馬車裡備了些茶水果子,不如夫君您就和妾身我一道吧。”那潘小娘是個揚州女子,說著一口的吳楠軟語。

“你在混說些什麼呢,我是正頭大娘子,官人自是應該與我一道車馬,真是沒規矩。”

“是……大娘子說得對,可是……大娘子只套了一輛馬車,做六人本就擁擠,若是再多坐一人,想來是坐不下的……”

“夫君,你就坐妾身的馬車吧,妾身在這雨中站了許久,只想著能接到夫君,與夫君好好的一訴相思之苦。”說著,潘小娘還用她那被凍的發僵的小手去握住了謝好遠的手。

謝好遠只覺手中一陣冰涼,這才發覺潘小娘穿著實在淡薄,想著春寒料峭,最是凍人,心下不禁憐惜,於是,在所有人眾目睽睽之下,將自己身上所穿的披風披到了潘小娘的身上說:“怎的穿的這般單薄,你身子一向羸弱,哪裡受的住倒春寒的厲害。”

“怎麼,是還未做春衣嗎?”說著,還看了危氏一眼。

危氏那是怒火中燒,恨不得立刻上前撕了那矯情的賤人和瞎了眼的謝好遠,自己是小氣了些,但捫心自問,從未薄待這些個小娘和庶出的子女,這賤人自個兒不穿春衣,還要來禍害她,真真是活膩歪了!

危氏正要出聲罵人,卻硬生生的被謝意華和謝長柏兩個人拖住了衣袖,忍下了這口氣。

“夫君實在是誤會了,是妾身自己實在是太過思念您,今日聽說你要回來,便來不及穿上溫暖的春衣就來等你了,大娘子,一向是好的,從未剋扣過院裡的用度的。”說罷,潘小娘還怯生生的看了危氏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害怕樣子。

謝好遠果然如潘小娘所願,皺了皺眉頭說:“我就同你一輛馬車吧,大娘子帶著一眾孩子已是很辛苦,我便不與大娘子添麻煩了。”

說完,就環住了潘小娘,小心翼翼的帶著人往潘小娘的馬車走去。

眼看著謝好遠萬般溫柔體貼的扶著潘小娘上了馬車,那危氏眼圈都紅了,氣的扔了手裡的扇子說:“賤人……賤人……!!!”

謝意華趕忙讓人撿起了扇子說:“母親,走吧,彆氣了,這麼多人看著呢,你且讓這潘小娘囂張一回,等回頭祖母知道了這件事情,你看看她還囂張的起來嘛。”

“祖母最是看重謝家的體面的,這潘小娘眾目睽睽之下從正頭大娘子手上搶了郎君,難免回頭有人會說什麼寵妾滅妻的醜話,這丟的可就是謝家的名聲了呀。”

危氏聞言呼吸才順暢些說:“是啊,你祖母最好臉面,我倒是要看看今日的事情若是傳進你祖母的耳朵裡,你那父親還能不能護住潘氏這個小賤人!”

“母親寬心,父親最是重孝道的,哪裡會敢忤逆祖母的意思啊,只要母親你保養好了自己的身子,遲早是可以看到潘小娘的下場的……”這話是帶了些哄或騙的成分在的,但謝意華並不在意這些,潘小娘本就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之輩,所謂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潘小娘遲早是要有大報應的,只是早晚問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