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醒來時天色已經灰麻了,院內院外都點了燈。

高家的院子裡有了小嬰兒的啼哭聲,再加上來來往往的下人,倒是沒有了白日裡的緊張氣氛,只是顯得熱鬧了些。

聽說王秀醒來了,長公主過來看她,見她正在洗漱,便吩咐下人傳膳。

洗漱完的王秀坐下來,本來覺得挺餓的,可看見端上來的紅燒魚,一下子又有些反胃。

她叫下人端走,只留下些蔬菜和菌菇湯,看樣子別說是吃,看一眼都不行。

長公主狐疑道:“你不會是又有了吧?”

王秀道:“怎麼會呢?我們……”

可她瞧見長公主再認真不過的眼神,突然想起自己最近總是犯困,而且明明休息好了,竟然連腥氣也聞不得,便給自己號了個脈。

結果……呦呵!

還真是!

她自己也傻眼了,不敢置信地望著長公主!

長公主愕然道:“你看我幹嘛?到底是不是啊?”

王秀點頭道:“是的,應該才一個月,怪不得我沒發現。”

長公主站起來道:“那你再仔細看看啊,你今天這麼顛簸勞累的,會不會對孩子有什麼影響?”

“你說你也真是的,怎麼有孕了都不知道,你還大夫呢!”

王秀哭笑不得,連忙道:“也沒有想著再生一個,上個月月事還正常的呢……”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等陸雲鴻回來我問問他,是不是他做的手腳。他之前還想再生一個,我沒同意。”

長公主道:“你還這麼年輕,懷了就再生一個好了,最好是龍鳳胎,又添一雙兒女。”

王秀道:“你當誰都有你那個運氣的,我就算了吧,懷一個我都覺得身子笨重。”

長公主看像王秀的小腹,輕聲道:“今天真是太險了。”

王秀道:“可不是嗎?我要是再來晚一點,就不好說了。”

長公主道:“我說的是你,懷孕了也不知道,現在身體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的?”

王秀道:“放心吧,我沒事。我們也就是後面一段路趕得快了點,但那時已經上了官道,一路都很平坦。再說我平時也經常鍛鍊身體,底子很好。”

長公主還是很後怕,她道:“這件事我要跟我皇嬸好好說一說的,你不好意思責怪她,那是你大度,可我的耐心已經耗沒了。”

王秀笑著道:“你知道我不在意,我會來也是看在你的面上。”

長公主惆悵道:“是啊,所以我才更生氣。真是沒事找事,若是連累到你,叫我怎麼過意得去?”

“要不你再生一個女兒,我把計辰舟嫁到你家算了?”

王秀連忙放下碗筷,舉手投降:“你能不能別以怨報德,你家計辰舟,那是拆家的好手,我們陸家那點家底,著得住嗎?”

長公主失笑道:“瞧你那點出息,到時候我給他多帶點嫁妝不就行了。”

王秀道:“你都說是嫁妝了,到時候還不是他的,我們家不要,你給別人家留著吧。”

兩個人說笑一番,長公主陪著王秀去探望燕陽郡主。

她已經醒來了,不過傷口疼得厲害,但相比於分娩之苦,現在她勉強還能忍受。

加上她不用餵母乳,曾太醫給她用了止疼藥,看起來除了臉色差了點,還能說說話。

誠王妃在一旁幫著帶外孫女,看見王秀進來,連忙請她坐下。

長公主當場就道:“皇嬸不知,阿秀已經身懷有孕,只是月份還淺沒有對外說。今天她趕路來得這麼急,若真出了什麼事,我怕是要內疚一輩子了。”

王秀沒想到長公主還真不怕挑事,連忙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

誠王妃則連忙把孩子遞給奶嬤,關切地拉著王秀的手問道:“天吶,怪不得我說你回來就想睡,原來還有這個緣故。你這孩子怎麼不早說呢,這要真出了什麼事,別說是長公主,就是我一輩子也於心難安。”

燕陽郡主想起身,被王秀制止了,勒令她不許動。

燕陽郡主紅著眼睛道:“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謝謝你,王姐姐,你是我和孩子的救命恩人,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但若是有下一次,你別為了我這樣,誰的孩子不是寶呢,我看見我的女兒,一想到她差點活不了,心裡就揪著一陣一陣地疼。”

誠王妃抹著眼淚道:“我知道鳳陽是在怪我,都是我的錯。鳳陽就該早點罵醒我的,本來好好的一樁喜事,硬是折騰得大家都惶惶不安,我現在想起來背脊都是涼的。”

“現在只要你們沒事,怎麼罵我都行,我都願意受著,以後再不敢糊塗了。”

王秀道:“大家都沒事就好,不說這些了。”

長公主道:“怎麼不說,就是要說。我要是什麼都不說,等陸雲鴻回來,可怎麼交差?”

“你當他是你呢,這麼好糊弄?”

長公主說完,發愁道:“我想過了,實在不行,我叫計雲蔚去讓他揍一頓吧,他對計雲蔚能下得去手!”

王秀噗嗤地笑,問道:“有你這樣坑相公的嗎?”

長公主道:“那有什麼辦法?你為了我妹妹都拿自己的身體和孩子冒險了,我為了我妹妹,還不能把相公推出去擋擋災嗎?”

“只盼皇嬸能吸取這次教訓,萬萬不可以有下一次了,要知道人的性命比什麼都重要,人要是沒了,爭那麼多閒氣,可不是活活把自己給憋死嗎?”

誠王妃道:“哎,這一次我搭進去半條命,若還敢有下一次,我自己先進棺材了。放心吧,等陸大人回來,我跟你皇叔親自去道個歉。”

王秀道:“不用這樣的,是我自己要回來的,他不會說什麼?”

長公主道:“別人還行,你家陸雲鴻啊,不好說。”

誠王妃也道:“要的要的,王爺也說了,都是我們的錯。更何況陸夫人有孕在身還費心地救治燕陽,光是這個就讓我們感激不盡了。”

王秀見她們堅持,也沒有再說什麼?

不過在檢視燕陽郡主的身體,確定沒有什麼異樣後,誠王妃斟酌著問道:“陸夫人,你看燕陽這早產是不是有些蹊蹺呢?”

王秀一聽就知道她想知道什麼,便道:“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的藥物,但造成早產的原因,而已不僅僅是藥物,還有身體的一些應激反應。”

“比如,突然聽見什麼了不得的訊息,讓人震驚且難以接受的。”

王秀說著,看見燕陽郡主一直地垂著頭,手卻抓在床單上,抓的緊緊的。

長公主也看見了,她和王秀對視一眼,兩個人默契地沒有說話。

只有誠王妃還在嘀咕著,重複道:“難以接受的訊息?什麼訊息會難以接受?”

誠王妃回頭去問:“燕陽,你是不是聽見什麼不好的事情了?是誰說給你聽的,你告訴娘,娘去收拾她們!!”

燕陽郡主抬起頭,淚眼婆娑地道:“我都說沒有了,母妃為什麼就是不相信?”

“那孩子太大了,我又鮮少走動,突然間走動的多了,自然就早產了。”

誠王妃張了張嘴,驚訝得不知所措,她想不到女兒竟然會敷衍她。

可當看見女兒那雙哭紅的眼睛,心裡又憐又疼,只好嘆了口氣道:“娘不問了還不行嗎?你好好養身體,娘什麼都不查了。”

燕陽郡主還在哭,不知道是傷心還是難以面對。

誠王妃手忙腳亂地去安撫,還一個勁地自責。

王秀卻道:“沒什麼好哭的,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命,帶好自己的孩子,不要讓居心叵測的人笑話你就行了。”

誠王妃望著王秀,看見她眼底平靜無波的從容,似乎對一切都瞭然於心。

等她再看向女兒時,只見女兒抹了抹眼淚,果真沒有再哭了。

誠王妃心裡暗暗稱奇,心想早知道女兒如此服王秀,當初就應該讓她和王秀多接觸的。

不過現在也不晚,誠王妃看出王秀性格堅毅的一面,恰恰是女兒缺失最為嚴重的。這一點,她性格強勢的長姐卻幫不上什麼忙,畢竟這兩個人的性子南轅北轍的。

也唯有王秀,稍微和軟一點,卻不失主見,很是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