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這次的古籍編纂工作已進入收尾階段,相信等待開春便能交由文學館編檔入冊。”

李世民一邊點著頭,一邊指著宮女剛剛端上來的參茶道:“你要注意休息,古籍編纂的事多交給那些太學的學生,你只需要做好統籌便可。”

“朕對你是抱有很高期待的,希望你能明白。”

李泰點點頭,頗為乖巧地端起參茶一飲而盡。

這次進宮彙報工作,李泰醉翁之意可不在此,他正等待著機會向李世民告發太子的秘密。

“父皇,上次那個喜源布莊的失火案,兒臣已查出了幕後真相,只是……有些妨害,不知道該不該講。”

"你在我這裡還要有所隱瞞嗎?"

李世民雙眸半閉半睜,看似是在休養心神,實則對兒子的心理活動了如指掌。

往常李泰是不會這樣遮遮掩掩地同他說話的,畢竟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其實要好過李世民跟其他子嗣的感情。

李泰沉默了片刻,像是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向李世民說道:“父皇,我查到那布莊倉庫裡存放著的貨物,之前都是從東宮搬運過去,在失火之後箱子悉數被轉移,但還是遺漏了其中一隻。”

“現如今這隻箱子在我手中,至於裡面裝著的東西,令兒臣心中憂慮。”

李世民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不用賣關子,有什麼就說什麼。”

“是,兒臣在箱子裡發現了眾多金銀財寶,其中尤以盛產於高句麗的人參、鹿茸和珊瑚等為多,相信那些被人及時轉移的箱子裡,裝著的也應該是同樣的東西。”

“這麼細細一算,數量可謂是相當驚人,絕不是一般商販能從高句麗千里迢迢帶回來的。”

李世民也是吃了一驚,但表面上依然不動聲色。

李泰繼續說道:“還有,喜源布莊的老闆黃四寶之前在家突然暴斃,而他生前在和盛櫃坊欠下了鉅額債務,那櫃坊幕後的老闆是長孫衝。”

朝中上下誰都清楚長孫沖和太子的關係,李泰這樣一番說辭,便直接將喜源布莊的失火案跟東宮聯絡在了一起。

李世民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有些淡然地告訴李泰,“該怎麼查就怎麼查。”

這樣就等於給李泰交了個底,暗示他即便事情牽涉到東宮也無需束手束腳,儘管照章辦事即可。

得到了滿意的結果後,李泰邁著輕鬆的步伐往宮門走去,雖然他的身形日漸臃腫,但步履卻比平時更加輕快。

“四哥!”

高陽公主從後邊叫住了李泰,還埋怨道:“平日裡也總不見你的人影,今天難得碰了面,上我那去坐坐喝杯酒怎麼樣?”

李泰心裡惦記著怎麼打擊太子,就推脫說:“高陽,我還得去辦父皇交代的差事,哪像你這麼好命,整天到處閒逛沒什麼值得操心的事。”

“今天我沒時間,改天再說吧。”

這時高陽說道:“四哥,咱們三哥很快就要娶房家的千金了,我看你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啊。”

“擔心?你到底想要跟我說什麼?”

李泰的表情變得認真起來。

高陽意有所指地說:“如果吳王府和房家結成了姻親關係,那麼誰最得利呢?”

數日後,大理寺上報喜源布莊失火一案,牽扯出高句麗私下進貢的一批珠寶財物,竟然跟東宮有千絲萬縷的聯絡。

李世民在朝堂之上勃然大怒,當眾訓斥了太子李承乾,勒令將所有財物上交,並將如何跟高句麗來往的起因經過作出詳細說明。

在魏王李泰的推波助瀾之下,李承乾的處境陡然變得十分不利。

“陛下,此事與太子無關,完全是我一人所為。那日高句麗使臣私下找我會面,表明想跟太子結好的意願,我見他們充滿誠意,又事關與高句麗的邦交穩定,因此便自作主張收下了那些財物。”

“這件事前前後後,太子並不知情,請皇上明察秋毫。”

殿內群臣中站出來一人,是駙馬都尉杜荷,他可是眾所周知的太子黨骨幹成員。

他直接將所有罪責都攬到了自己身上,眾人大吃一驚之餘,也都明白這樣做不過是在棄車保帥。

李泰正要邁步上前,揭穿杜荷的真實意圖,卻被一旁的李恪拽住了衣袖。

“不宜追究過深。”

李恪看著李泰鄭重其事地說道。

隨後李世民開口說道:“你能主動站出來認罪,說明你還有悔過之意,即日起朕將你革職流放,其餘涉事官員一併從重論處!”

“至於太子,雖然這件事與你並非有直接關聯,但你也犯有過錯,朕希望你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侍在太子府反省思過,可有異議?”

跪拜在地的李承乾聽到這番話,頓時心中長舒一口氣。

他馬上回答道:“父皇恩典,兒臣謹遵教誨!”

於是這次事件到此為止,太子李承乾遭到禁足,而他身邊的太子黨成員也受到了不小的打擊,聲勢氣焰落到低谷。

散朝後李泰將李恪拉到角落,不甘心地質問道:“剛才你為什麼攔著我,不讓我向父皇陳述這件事的利害關係?父皇是最厭惡高句麗的,太子跟這件事休想撇清關係!”

“如果這次能讓他付出更大的代價,對你對我都是好事,你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

面對李泰的質問,李恪不慌不忙地解釋道:“無論事實怎麼樣,父皇心中都沒有打算要嚴懲太子的意思,更多的是借這件事告誡太子不要胡作非為,僅此而已。”

“如果剛才你真站出來落井下石,非要將太子逼到牆角,一來父皇並不會加重對他的懲戒,二來反而會招致東宮的兇狠反擊,到時候也不過是鬧個兩敗俱傷收場罷了。”

說完,李恪邁步揚長而去。

留下愣在原地的李泰,盯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起來。

他搞不明白李恪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如果太子和他真鬥個兩敗俱傷,那麼漁翁得利的不就是他吳王嗎?

難道李恪真的不希望看見兄弟相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