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只剩下魏邵和裴瀅兩人,魏邵坐在床邊,緊緊握住裴瀅的手。

但他卻不知怎麼開口。

“你是不是很難受?”

裴瀅沒有說話。

其實魏邵真的很想和裴瀅說一句抱歉,但他確實說不出口,裴瀅有了身孕,這於他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你好好休息,我先找郎中給你開藥方。”

“懷孕了不能吃藥。”

“什麼?”

裴瀅見他一臉懵,有些生氣的背過身去。

房間外,魏邵和郎中交談後,才知曉孕婦不能隨意吃藥。

“郎中,我夫人高熱不退,又不能吃藥,那該怎麼辦?”

“王爺,用溼的帕子擦拭王妃的面板,可以退熱,只是這水一定要冰一些,效果才會好。”

“好的。”

郎中走後,魏邵讓雲柔打來涼水,自己用打溼的手帕擦拭裴瀅的臉蛋,試了許久,依舊沒有什麼作用。

裴瀅的臉越來越紅。

“王爺,是不是這水不夠冷,婢子給裡面加些冰吧。”

“我怕這水太冷,她受不住。”

看著裴瀅難受的樣子,魏邵越來越著急。

“雲柔,你讓白徵將浴桶搬來房間,再打幾桶井水,取一桶冰塊來。”

“諾。”

一切準備妥當後,魏邵清退眾人,他褪去自己身上的衣服。

即使是夏季,但是冰桶對面板的刺激,讓魏邵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他在冰桶裡坐了好一會,感覺到身子變得很冷,立刻上到床上,將裴瀅摟在懷中。

這樣的降溫方式重複了很多次,用掉了幾桶冰之後,魏邵摸了摸裴瀅的額頭,才感覺到她身體的溫度降了下來。

看著裴瀅安穩的入睡,魏邵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

即使那裡還沒有隆起,但魏邵似乎已經感受到了那個小生命。

這一覺裴瀅睡得很長,當她醒來時,晚霞已經映紅了天際,霞光透過窗戶的縫隙灑進屋內,她看了一眼,空無一人,只有她自己。

裴瀅開始發呆,看著床頭的帷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郎中說自己有了身孕,這感覺十分奇妙,但是她高興不起來,怎麼就懷孕了呢?

魏邵端著粥,雲柔和白徵跟在他身後,拿著許多吃食進了房間。

“你醒了,餓不餓?”

見裴瀅要起身下床,魏邵趕忙走到床邊,制止了她,並在她身後塞了兩個軟枕,讓她靠著舒服些。

“別動,你剛好些,郎中叮囑不能亂動。”

“魏邵,我只是發熱好吧。”

“不好,你應該餓了,先吃東西。”

睡了一整日,早膳也沒吃什麼,裴瀅的肚子已經餓到咕咕亂叫。

她端起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魏邵手中還端著一碗雞湯,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她。

“你們能不能不要看我吃飯?”

“白徵、雲柔,你們退下。”

“諾。”

“還有你,能不能不要看著我吃飯?”

魏邵搖搖頭說道:“你真美。”

裴瀅被他的這句話雷到說不出話來,就這樣,在魏邵的注視下,裴瀅吃了許多,看著她胃口好了些,魏邵才放下心來。

“這次外出,來河南郡賑災是一方面,我還想著帶你回南陽老宅一趟,見見族人。”

“當然可以,這裡的事完了我們就出發。”

“可是你現在有了身孕,怕是不能太過疲憊。”

聽他這樣說,裴瀅想刀人的眼神已經藏不住了。

“魏邵,我是懷孕了,不是截肢了,你難道不知道,多走路對腹中的胎兒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嗎?”

“這個孩子,你同意生了?”

裴瀅沒有說話。

“夫人,這就是天意,之前你一直喝著避子湯藥,能有身孕本就是難事,只是沒想到最後一次,上天竟如此垂簾我們,讓我們能有了自己的孩兒。”

魏邵的語氣中,難掩的開心,裴瀅並沒有理會他。

又說了幾句後,魏邵才感覺到了裴瀅的不開心。

“你不高興?”

“是。”

裴瀅並沒有隱藏自己的情緒,她更不會選擇忍著,讓自己難受。

“夫人,我想知道,你為什麼不想生孩子?”

“沒有原因。”

“事出總有因,你同我說說,我們之前每次提起這些事,你總是興致不高或是搪塞過去,我真的想知道為什麼?我身邊的婦人,每一個都願意為自己的夫君生下孩子,開枝散葉,你為什麼和她們不一樣呢?”

裴瀅看向魏邵說道:“你真覺得那些生了孩子的婦人們,都是自己心甘情願的?”

“魏邵,你根本不懂女子。遠的不說,就用我妹妹裴笙做例子吧,她只有十六歲,卻已經經歷過小產和一次生育,離開長安前,我進宮看望過她,她的身子依舊十分虛弱,並且肚子上的面板被撐開,留下了永遠都消除不掉的紋路。”

“若說這肚子上的紋路,可以用衣服遮擋起來,那遮擋不住的臉呢?她的憔悴和虛弱,還有她的頭髮,失去了光澤,大把大把的掉落。”

“但這些只是不夠美好的事情,真正讓人痛心的是她生產那日,她胎位不正,險些被肚中的孩子拖死,她甚至已經想好遺言,害怕自己不能給雙親盡孝,你知道我心中有多麼難受嗎?”

“可你們魏家人呢?因為她生了一個女孩,便對她愛搭不理,她的夫君,你弟弟魏桓,在她生產後,最虛弱的時候,最需要人陪的時候,卻守在雍嬙的身邊,扔下我妹妹孤零零地一個人。”

“這世道,從來就沒有對女子公平過,傳宗接代,不過是世人強加在女子身上的枷鎖。”

很明顯,裴瀅這段話的意識過於超前,若不是她今日說出來,魏邵其實是意識不到的。

“你別激動,不論你生男孩還是女孩,我都喜歡,那是我們兩個人的孩子,我肯定會很愛很愛他。”

“生產之痛,我不能代替你,但從現在開始,就是我魏邵欠夫人你的,我向夫人保證,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只要夫人不開心,都可以拿我撒氣,我保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我用這一生的痛疼換夫人這一次的疼痛,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