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嫵媚的護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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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佑雖然是一個日本人,他身上帶著中國文人墨客的氣息。談吐之間帶著禮貌與修養。
二十年前他出生在中國,是他的父母把他硬生生地帶到了中國。在他十幾歲前接受了中國文化,他讀過孔子,那是他的父親扔給他的第一部中國書籍。他父親是讓他明白人與人之間是有等級區分的,要他明白一個人的身份與地位從哪兒而來?
無論是他父親誤解了孔子的本意也好,還是他父親心裡有做貴族的夢也好,他都按照他父親的意思去學習,去理解,去生活。
他十幾歲時又回了他們日本上學,去年他又從日本回到了坊茨,他直接被安排在坊茨醫院的外科室。
他不僅是外科醫生,更是仟溪的頂頭上司。
此時站在仟溪身前的真佑全身上下帶點紳士風格,卻沒有高大、瀟灑的體型;說活慢聲小氣,似乎怕嚇著對方。但,他喜歡笑,那種不好意思又靦腆的笑始終如一地掛在他那張白淨的臉上,給人感覺是謙遜的表情。
在仟溪的心裡,只有幾個字,不討厭他,但,絕不會喜歡他。不是因為他不好,因為她不瞭解他,更因為他是日本人。
“你,你剛剛要出去嗎?”真佑微笑著看著仟溪。
仟溪垂下眼簾,使勁點點下巴頦,說:“我想去找護士長,不知她還有什麼事兒安排……”仟溪在撒謊,她知道,她沒有必要與真佑實話實說。
“好,你去吧,有時間,請你去看電影,可以嗎?”真佑聲音裡帶著點羞澀,“希望仟溪小姐給一個面子。”
他的聲音那麼低柔,又那麼溫存,還親切,讓外人聽著暖暖的,仟溪聽著很彆扭。
“好!”仟溪嘴巴里吐出一個字。這是讓真佑快點離去的唯一一個字。
“那,我去安排。你忙吧。”真佑帶著心滿意足離開了。
看著真佑離去的背影,仟溪長長舒了一口氣。
她又扭臉看了看三個礦工床頭掛著的藥瓶,她要算計好回來的時間。
“仟溪~”
仟溪的腳步剛剛邁到走廊,一個女人嬌柔的聲音迎面飛來。
仟溪急忙向前一步,她彎腰施禮,一邊說:“您好,護士長,俺剛剛要去見您。”
護士長是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她是中國人。
她的名字沈悅仙。她身體苗條,手腳嬌嫩,平日裡衣著體面。只可惜,說話扭著身體。
尤其遇到男人時,她一邊說話,一邊拋著媚眼。她的那雙眼睛真的很美,眉清目秀之中帶著無限風情;她的額頭很高,圓潤細膩,覆蓋著幾縷捲髮,恰巧遮擋著幾條細細的皺紋;鼻樑挺直端正,點綴著一顆兩顆調皮的雀斑,不失雅緻;嘴巴小巧玲瓏,一咧嘴,露出旁邊的一對不算太高的虎牙。
“真佑醫生去找過俺,他告訴俺說,讓俺不要給你安排那麼累、那麼多的工作,這點俺看得出來,他喜歡你。”沈悅仙一對眼睛在仟溪身上掃著,似乎能掃出點金銀財寶,她忽閃著長長的假睫毛,她的每個動作體現著目空一切與桀驁不馴的神氣。
仟溪張張嘴,想解釋一下,卻沒吐出一個字。
少頃,沈悅仙的身體繞過仟溪的前身,她的嘴巴似乎貼在仟溪的脖子上,仟溪感覺到了一呼熱氣從後脖子躥到了臉上。
“他是日本人,不要忘了,你還太嫩了,哼,不要蠖huo屈鼠伏~”
沈悅仙拋下這句不陰不陽的話,昂著她高傲的脖子,雙手揣在她前面的衣兜裡,她身上的工作服緊緊勒著她凹凸有致的身形,扭著屁股走了。
丟下仟溪一個人茫然失措,她不明白沈悅仙話裡話外的意思。
這時,有一個護士經過仟溪的身邊,“仟溪,你去哪兒?”
“喔,我去後院走走,胃裡有點不舒服,過會兒,麻煩您到我那個病房撩幾眼,我怕趕不回來給他們換藥瓶~”
“好,你去吧~”那個護士很痛快地答應了。
仟溪快步邁過走廊,順著醫院一樓的後門走了出去。在仟溪身後不遠處正有兩雙眼睛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她一點也不知道。
坊茨醫院的後院不大,不僅有花壇,有水池,還有各種綠植,這個季節滿園綠意盎然,花開斑斕。仟溪心裡有事,她沒有心思賞花觀景。
越過腳下的石基路,往東有一條不窄不寬的、新砌的石頭路,這條路直通日軍新建的醫院。
這個新建醫院銜接著德國醫院,從外表看就是一個整體的坊茨醫院。但是,日軍新建醫院前院後院都有持槍核彈的日軍把守,裡面什麼情況,只有幾個日本醫生和日本護士清楚。
仟溪一次也沒來過,今天她是帶著使命而來。
仟溪的腳步慢慢接近了日本新建醫院的西門,她萬萬沒想到這兒也有日本兵把守。
“什麼人?站住!”門內突然竄出一個日本兵,“嘩啦”拉開了槍栓。
仟溪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冷戰,她慌忙停下了腳步。她準備往回走,已經來不及了,凶神惡煞的日本兵衝到了她的面前。
“好漂亮的護士~”日本兵雙眼裡閃著齷齪下流的光。
“……”仟溪攥攥冰涼的拳頭,她是害怕的。
“吆,死丫頭,你怎麼跑這兒來了?”沈悅仙的聲音從遠處飄來,“讓你扔些垃圾,你就偷懶,快回去,病房裡的病人都扎堆了~”
平日裡聽著沈悅仙的聲音很彆扭,今兒就像溺水者身邊飄起一根稻草,無論這根稻草結實不結實,仟溪心裡多了一絲依靠。
“太君,您好!”沈悅仙扭著身子走到那個日本兵身邊,彎腰鞠躬,“打擾您了,這是我們的護士,我正在到處找她~那邊忙不過來了,再見!”沈悅仙一扭身拽起仟溪就要走。
“站住!”日本兵把他手裡的長槍橫在了路上。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沈悅仙急忙把仟溪擋在她的身後,昂起她高傲的頭,她臉上泛著微紅,眼角依然掛著嫵媚的微笑,“太君,您想做什麼?想找女人玩玩,我留下來~”
“什麼人?”隨著聲音從院裡大搖大擺邁出一個日本軍官。
他的個子像一個矮地瓜,他的模樣三十多歲,一臉青青胡茬,眉毛像是黑墨描上去的,小眼珠子滴溜溜轉。
他賊溜溜的眼珠子飛快地轉到了沈悅仙和仟溪的臉上,眼前是兩個漂亮的女人,一身潔白的工作服勾畫出優美的身形,襯托著一臉的俊俏。
日本軍官奸笑著點點頭,他嘴角向兩邊咧著,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
沈悅仙心裡“咯噔”一下,她的手偷偷抓了抓仟溪的衣襟,壓低聲音,“丫頭,你快跑,我來擋住他們。”
仟溪邁不動腳步,她不想扔下護士長。雖然平日裡她對這個嫵媚的女人沒有任何好感,此時,她完全改變了過去的認識,眼前的女人不僅勇敢,更有捨己為他人的品質。
正在這時,真佑從遠處不緊不慢走來。
真佑看了看仟溪,他又看了看沈悅仙,張張嘴巴沒有說什麼,他滿臉平靜,似乎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
他一邊抬起手輕輕撩開日本兵擋在路口的長槍,他一邊擦著沈悅仙的身體邁了過去,他的腳步直奔院門口的日本軍官,上前一步,深深弓腰施禮,用日語說:“光本少尉,您今天值班?”
“奧,真家少爺,你好。”那個日本軍官向真佑點點頭。看樣子他們是老熟人。
“有時間您去家裡喝茶,我叔叔給我父親從日本郵寄來幾罐好茶,父親唸叨過,請井上中尉和您一起去~”
“好,好,”日本軍官微笑著點點他乾瘦的下巴,“真少爺,你今天來找我就說這件事嗎?回去吧,我也把你的話轉告給井上中尉,抽時間,我們定去府上喝茶。”
真佑扭臉看了看仟溪,他又迅速地把目光收了回去,他繼續向日本軍官垂著頭,聲音依舊不緊不慢,“她們是咱們醫院的護士,如果您需要女人,先讓她們忙完了,晚上,給您送過來。”
真佑的話讓那個日本軍官高興。讓仟溪心裡埋下了仇恨。
“放她們走。”日本軍官向前一擺手。
沈悅仙大口喘了一口粗氣,她急忙拉起仟溪,“快走!”
一天的工作馬上要結束了。
病床上的病人痛苦地哼哼,他們的肺已經堵塞,維持生命的只有藥液。中午時日本人來過了,他們準備放棄這三個病人。
仟溪也無能為力,只有無可奈何。
她默默走到窗前,靜怡、奇妙的空氣裡飄著煤煙的味道,夾雜著蒸汽的溼氣在坊茨醫院半空遊蕩,一縷一縷、一綹一綹、像雲落在了身邊,又像剛剛飄離不久的魂魄,還沒找到歸宿;不遠處的教堂非常肅穆,高高聳立的鍍金圓頂,似乎穿過了雲端。人們可以在那兒祈禱幸福降臨,讓救世主降臨世間。
如果真的有救世主,他怎麼看不到坊茨礦區的黑暗,還有囂張跋扈、殘酷無情的日本人。
外面有人敲門,聲音很小。
仟溪眼前浮現了真佑的影子,她猶豫了,她不想把那扇門開啟。
“丫頭,你在裡面嗎?”是沈悅仙的聲音。
仟溪一激靈,她用最快的腳步衝到了門口,極快地開啟了門。她與沈悅仙打了一個對臉,她突然往前伸開雙手,摟住了眼前女人的脖子,她把下巴頦搭在這個女人的肩頭,她想笑,她真的很激動,從她眼角卻滑下兩行淚。
“勒死俺了,放開手,死丫頭,”沈悅仙把仟溪的身體從她的身上推開,她忽閃著假睫毛,“以後你再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就去我的辦公室坐坐,否則,誰也救不了你。”沈悅仙一邊說,一邊伸手抓起門邊,把門關上。
她轉身走到窗前,她漂亮的眼睛瞄著視窗外面,“你有時間可以去找梔子,看看她在忙什麼?還有……”
就在這時門又響了,把沈悅仙的話打斷了,她閉上了嘴角,她扭著身子走到門前。
真佑出現在門口,他的眼睛往房間裡張望了幾眼,他的腳步沒有動。
仟溪沒說話。
“真佑醫生,今兒謝謝您!”沈悅仙向真佑鞠躬行禮。她一邊站直身體,一邊扭臉看看仟溪,“這個丫頭嚇壞了,我來安慰她一下。”沈悅仙說這一席話時眼睛裡波光瀲灩,無時無刻不展現著她的嫵媚。
真佑溫柔熾熱的目光只落在仟溪身上。
沈悅仙很知趣,她扭著身子往門外走。真佑急忙挪挪腳步,留出一個過道。
走到門口,她停了一下腳步,扭著脖子白楞了一眼仟溪,扔下一句話:“俺走了,有時間你去找梔子玩玩。”
仟溪點點頭,她腦袋裡冒出一個疑問,今兒沈悅仙為什麼多次提到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