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們蘇氏一族的血脈,並非天生就是這樣。”

錦洛輕嘆一聲。

這還得追溯到更遠。

蘇焲的先祖,並非大鄴本土人。

而是西涼東邊的天闕國。

大鄴還是九國分據、戰爭不斷的時代,天闕國卻早已經是鼎盛大國,內部爭權奪勢,皇太子被迫害,身中劇毒攜巫醫逃亡到了慕國。

慕國是大鄴未一統之前九國中的一個小國。

當時天闕國得權者滿天下尋找皇太子,欲要斬草除根。

皇太子躲到慕國之後,身上中的劇毒在巫醫的盡力救治下,沒有禍其性命,但卻留下了後遺症——

見血便會血液暴亂,導致性情大變,瘋魔殘暴。

後來更是發現娶妻之後無法正常生子,用非正常手段生子之後,這後遺症還會遺傳給孩子,後代子孫人人皆是如此。

巫醫雖然保住了皇太子的性命,但卻一直摸不清皇太子中的到底是什麼毒,根本解決不了皇太子身體上殘留的這些問題。

天闕國那邊的當權者沒有放棄尋找皇太子,皇太子便一直躲藏在慕國,對外宣稱身體上的問題是家族遺傳的血脈問題。

皇太子歸天后,其子孫後代便徹底留在了慕國,經過百年的經營,爬到了慕國的統治階層,最後又統一了其他八小國,建立了鄴國。

可惜因為這所謂的“血脈問題”,蘇氏統一九國建立鄴國後,暴虐荒淫,不到一百年的時間就被推翻了政權,蘇氏皇族幾乎被屠殺殆盡。

巫醫商氏的後代,一直跟在皇太子子孫後代身邊。

蘇氏建立鄴國後,商氏當時的當家人回了一趟天闕國,在天闕國暗訪尋查了幾十年,終於得知當年皇太子中的毒是天闕國雄性國鳥的喙中血。

天闕國雄性國鳥的喙中血有劇毒。

但無人知道中了雄鳥喙中血會是怎麼樣的。

商氏當時的當家人尋到這一真相後,第一時間就回到大鄴。

但蘇氏皇族雖然知道了解決血脈問題的方法,卻來不及施展,叛軍就攻入了皇城,把蘇氏皇族連同商氏一族的人幾乎全都給殺了。

商氏當時的當家人在被屠殺之前,找來一本狐紙製作的經書,把改變皇族血脈的方法記在了經書裡。

後來倖存的蘇氏族人和商氏族人找到了經書,卻又經歷了四百多年,都沒能研究出經書的奧秘、得到解決血脈問題的方法。

且當年倖存下來的蘇氏族人和商氏族人都年幼,根本連自己先祖來自天闕國都不知道了,所以更從未想過要去天闕國尋找解決血脈問題的方法。

現在的天闕國,早已經不是蘇氏當權。

但國鳥依然是天闕鳥。

錦洛道:“聽說那天闕鳥長得比凰鳥還要好看,但就是性情暴躁,兇悍好鬥,只要聞到血腥味,就方圓百米之內不得有會動的活物,不然它非得炸毛找那些會動的活物幹架,連伴侶和孩子都會殺。”

錦洛也不知道這樣的鳥,怎麼會成為國鳥。

就因為漂亮嗎?

蘇焲抱著她,無法否認道:“挺像我們蘇氏一族的人。”

所以,他們先祖真的是中了天闕雄鳥的血毒,他們才會長得跟只鳥一樣嗎。

不過有一點蘇焲得否認一下:“我的先祖,只殺妻不殺子。”

到了他這裡……

蘇焲把腿上的人兒摟得更緊,弧線完美的下巴擱在她頸窩裡,聲音低沉入耳:“我不殺妻,也不殺子。你是我的命。”

“你先祖不殺子,那是因為想要傳宗接代,殺妻取子就已經夠恐怖的了。”

不難想象出過去六七百年裡,被他們蘇氏一族看中,用來傳宗接代的女子,得有多害怕恐懼和可憐悲慘。

蘇焲強調:“那是過去,我跟他們不一樣。”

錦洛側頭看他,心裡想:他雖然算不得什麼好人,但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裡,除了她這個意外之外,確實沒有禍害過什麼女子。

錦洛把經書收起來,道:“我明日就動身去天闕國。”

經書裡說了,要解天闕雄鳥的喙中血的毒,得用天闕雌鳥的喙中血。

蘇焲道:“據說天闕國現在只有一隻天闕鳥,不知道是雄還是雌。”

錦洛一聽,心當即往下一沉。

好不容易拿回了經書,知道了解決他們父子身體問題的方法,若是天闕國沒有天闕雌鳥了,那不是又沒辦法解決了?

蘇焲會跟她說這個,是不想她單獨去天闕國。

“我先派人去天闕國查一查,若天闕鳥是雌鳥,我拿下西涼後,就跟你一起去。”

錦洛問:“蘇焲,天闕國真的只有一隻天闕鳥了嗎?你沒有騙我嗎?”

這點蘇焲是真沒騙她。

天闕鳥好鬥,不只跟異類鬥,還跟同類鬥,只要聞到血,就非鬥不可,自己的伴侶和崽,也常常被自己弄死,所以是真的只剩一隻了。

蘇焲道:“真只有一隻。我先派人去摸清天闕鳥養在哪裡,是雌是雄。”

可是錦洛一聽到只有一隻,心裡更急,恨不得馬上趕去找到那隻天闕鳥,把喙中血取來。

不然要是運氣不好,晚一步去,連這最後一隻都死了,可就追悔莫及了。

錦洛當即道:“不!我自己去!若是雌鳥,我探清之後,直接就將喙中血取來!”

這樣既快又省事。

可蘇焲不同意:“你知道天闕和西涼毗鄰,西涼還是小國,為什麼天闕卻從未打過西涼小國的主意嗎?”

不等錦洛回答,蘇焲又道:“因為兩國接壤處是一片蠻荒之地,沼澤水怪蚊蟲蛇蟻樣樣皆能要人命。”

要去天闕國,得從這塊蠻荒之地過去。

錦洛道:“蚊蟲蛇蟻不怕,它們不敢靠近我。至於沼澤水怪……你祖宗當年中毒都能從天闕逃到大鄴,我小心點,定也能過去。”

蘇焲還是不同意。

錦洛打了個哈欠。

夜已經很深,蘇焲沒再說什麼,抱起她吹了燈往床上去。

西涼京都那邊,黎王調了很多兵馬去捉拿和搜查蘇焲,弄得滿城風雨,卻連蘇焲的一點蹤跡都沒找到,本來就已經引起一些朝臣的不滿了。

趙衛兩個側妃,黎王命人看守起來,不准她們回家告狀。

但黎王府燒了大半個,趙衛兩位側妃的家人,不免要來黎王府探望自家閨女是否平安,黎王沒有道理不讓趙衛兩位側妃的家人入府來探望。

衛側妃還想藏著掖著,畢竟傳出去,真的不用活了。

但趙側妃是個胸大無腦的,見到孃家人,嚎啕大哭就把所有事情說了出來。

然後趙衛兩家人顧及臉面,想把這件事摁下去的,可不知道怎麼的,這件事就被朝中的死對頭知道了,捅得滿朝皆知。

連城中的百姓都知道。

這下朝臣對黎王更加不滿。

就連一向對黎王寵愛的西涼皇,也對黎王開始失望。

前線正與大鄴交戰,還被大鄴打得節節敗退,已經丟失了好幾個城池,西涼皇都焦頭爛額了,黎王不給他分憂,還給他搞這麼多事出來。

西涼皇本來是要派他去前線督戰的,此事一出,立即改派了另一位皇子。

黎王表面一派平靜,但兩日之後,卻悄悄離開了西涼京都。

錦洛第二日醒來,已經是中午。

等她洗漱完,蘇焲剛好帶著兒子回來,蒼陌空陽跟著送了飯菜進來。

坐下吃飯時,錦洛問兒子:“跟你爹去哪了?”

錦小錄正扒著飯,聞言從飯碗裡抬起頭來:“跟爹去和將軍們議事。”

錦洛看他說得還挺自豪的,就又問:“跟你爹在一起感覺怎樣?”

錦小錄敏感的神經立即被撥動:“孃親你又要離開我跟爹了嗎?”

說完頓時就又覺得飯菜不香了。

這時有看守墨殷計程車兵前來稟報,說墨殷要求要見許錦知。

錦洛聞言,冷哼一聲,他兄長在軍中,墨殷居然也知道,看來他瞎雖瞎,大鄴的事情他卻清楚得很。

她問:“我兄長知道嗎?”

士兵答:“還未去告知錦將軍。可要告知錦將軍?”

“去告知一聲吧。”錦洛站起來,“我也去會會他,看他到底想見我兄長做什麼。”

然而人才站起來,卻被蘇焲拉回椅子上。

“吃了飯再去。”

蘇焲給她夾肉。

錦洛便把飯吃了後,才去關押墨殷的地方。

沒想到才走到門口,就聽到一句炸裂的話——

“你父親並非許承安,你並非大鄴人。你的生父身份尊貴,你沒必要效忠大鄴。”

錦洛對墨殷這句話感到意外,又沒有感到太多意外。

畢竟許承安那樣對他們兄妹,他們兄妹不是許承安生的,更說得過去。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這種話會透過墨殷的嘴說出來。

墨殷是誰?

是敵國的人!

是殺死他們母親最直接的兇手之一!

錦洛在門口聽到她兄長不冷不熱問:“然後呢?”

墨殷道:“你若與我合作,我可告訴你,你親生父親是誰。”

“可我並沒有很想知道。”錦知聲音依然不冷不熱。

墨殷看引誘不了他,立即加碼:“你可知你親生父親是誰?你若認回了你親生父親,你未來將有可能是一國之君,皇權富貴皆在你手。”

“我若真有這麼一個父親,二十餘年他為什麼沒有來認我?”

“那是因為他不知道有你們。”

“他都不知道,你怎麼知道?”

錦知句句輕淡,卻句句戳重點。

墨殷沉默了一會,方道:“他知道你們母親死於我手,來找我報仇,我才知道的。”

錦知:“既然他來找你報仇,為什麼你還活著?”

“那是我命大。”

墨殷回想起當年——

他潛伏大鄴數年,得到大鄴機密無數,殺大鄴高官能人無數,給西涼攻打大鄴提供最直接有用的情報,最後身份敗露逃回西涼途中還能與冥宵聯手除掉錦瀾,可謂是西涼的大功臣,風光無限。

回到西涼後,西涼皇給他高官厚祿,給他無上的榮耀,更是讓自己最寵愛的兒子拜他為師。

然而他享受這些還不到倆月,某天夜裡,他正與數美人榻上“交流”,一道身影如仙鶴般突然蒞臨他對面某處殿宇高樓上,立在那飛揚的簷角上,如那天外飛來的神仙般,問他:“你就是那墨殷?”

他當年剛取得那樣的成就,自然沒將此人放在眼裡,揮開美人,從榻上下來,直接就承認:“沒錯。不知閣下是?”

話未說完,對方倏然已至他面前。

墨殷大驚,從對面殿宇高樓上來到他面前,至少數百米的距離,這人卻如鬼魅一般,眨眼就到了他跟前。

問題是,行動如鬼,面容卻如仙。

靠近之後,連墨殷這等高階面首,都不得不暗讚一句:仙姿!

墨殷快速撈起旁邊的琴,一道殺音直接朝對方拼射出去。

然而對方不躲不閃,寬袖一揮,也不知道是殺音原路返回,還是對方的內力,墨殷手裡的琴,竟根根琴絃浮起,射進他的心臟與雙眼。

他本來是必死無疑的。

對方“殺”完他就走了,乾脆利落,想必也是認定他必死無疑,畢竟五根琴絃準確無誤地扎進心臟,任誰都不可能有命再活下去。

可墨殷心臟天生與常人不同,在右側,撿回了一條命,但眼瞎了。

至此,他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隱遁在了黎王府,西涼再無他的訊息。

不過他撿回了命之後,派人去找過冥宵,他始終覺得此人來殺他與他殺錦瀾有關。

然後他就得到了一件秘辛——

曾經救過錦瀾,與錦瀾有過一次的男人,根本不是許承安。

許承安頂替了別人的身份,才娶到了錦瀾。

錦瀾那雙兒女,根本不是許承安的種。

後來他又憑著記憶中的模樣,讓人畫了那仙姿男人的畫像,派人暗中去找。

找了十幾年,沒有找到,那人就真的像從天外來的,殺完他就回天上去了,世間根本無此人。

可世間的事就是這麼的巧,在他已經放下這件事,沒打算再派人去找時,他的人卻終於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錦知雖然對這個尚不知是真是假的親生父親不是很想知道,但聽到這,還是問了一句:“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