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風冷,林憨子講的笑話更冷。

讓這傻子跟老爺瞧病?

這不瞎扯嘛!

小蓮拽了拽林晚節,說:“大夫人面前你甚滴混?走走走,趕緊回去。”

小妮子一邊說心裡面一邊想,要不是摸到了這憨子的命根子,曉得要命的本錢,才不會對你這麼客氣。

“我說真的!夫人,你相信我,我會一點兒醫術。”

林晚節言語堅定,目光灼灼,憨傻的樣子顯得很嚴肅。

大夫人倒是沒生氣,反而有些感動,至少這憨子是真心為了蕭家好。

“要是蕭家上下人人都有你這麼誠心,夫人也不會如此愁苦了……”大夫人幽幽說著,嘆了一口氣,“哎!你的好意夫人心領了。但老爺的病不是會一點兒醫術就能行的,跟你說了也不懂。”

“老爺所患不過癆病而已,我知道。”

“癆病而已?”大夫人有些不悅了。

老爺有肺癆早已流傳在外,林大知道並不奇怪。

只是林大那種不屑且輕鬆的語氣,好似對這癆病不屑一顧。

要知道癆病在古代可是不治之症,不知有多少達官顯貴因患癆病而死,即便是皇宮中的太醫都束手無策。

“小小家丁,言語如此輕慢,莫非還能治好癆病不成?”

一位老先生挎著個藥箱從隔壁房中過來,一頭灰髮,佝僂身子,五官皺巴巴的,兩鬢盡是灰斑,典型的郎中形象。

“薛神醫!”大夫人見對方過來,趕忙迎上,堆著笑容,聲音懇切又尊敬,“我家老爺這病……”

“哎!”薛神醫重重地嘆了口氣,“蕭老爺若還是止不住咳嗽,怕是隻有兩三日可活了。”

“啊?”

大夫人只覺是晴天霹靂,眼前一黑差點兒摔倒,不可置信地說:“真的……真的只有兩三日可活?”

“夫人節哀吧,天下人盡知,這癆病一旦犯了止不住,便是死路一條。即便是老夫也是束手無策,能用的法子都用了,沒有絲毫起色。”

大夫人沒了言語,眼淚滾滾而下,心中對那半死不活的老頭子沒有半點兒感情,更多是對整個蕭家的不捨,這裡的一切是她苦心經營得來,明明是她自己的東西,卻要依靠一個半死的老頭才能守住。

蕭老爺要是死了,今早剛被攆走的豺狼虎豹必將捲土重來,到時候是要把整個蕭家宅院分割乾淨,或許連自己也要被蕭家的叔伯親戚給霸佔,淪為另一個半老頭子的玩物。

想到此,大夫人如何不傷心,如何不流淚?

此情此景,讓薛神醫也頗為感慨:“大夫人不必難過,蕭老爺一生也算風光。有大夫人這樣感情深厚,不離不棄的妻子,蕭老爺也算死而無憾了。”

“夫人,既然都說老爺沒了希望,何不讓我去試試?”

林晚節再次請纓,他算是看明白了,要是老爺死了,那些人又要上門鬧事,到時候可不像今日那麼容易被打發。

到時候被欺負的不止是大夫人,還有玉嬌兒和自己。

蕭老爺必須救!

“你看?你看有個鳥用!”

薛神醫被林晚節的話氣得吹鬍子,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

“腦子沒治好,糊塗了不成?老夫已經說過,那是癆病,不是染了風寒。”

林晚節瞪了薛神醫一眼,想到自己的頭是昏迷時被薛神醫包紮,這才沒有發狠。

後退一步,認真說:“癆病並非不治之症!”

“什麼?”薛神醫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哈哈哈……此乃天下最大的笑話,一個傻子,說癆病非不治之症……好好好,你且說說如何醫治癆病?”

“治療癆病需要鏈黴素。”

“鏈黴素?這是何物?”

“鏈黴素是一種抗生素,是生物化學範疇,我跟你們沒法解釋。依現在條件我也沒法提取出來,但的確可以治療癆病。”

“什麼抗生素?什麼生物化學?你在說什麼胡話?既然你沒有那什麼鏈黴素,不就是在胡扯?”

林晚節揉了揉鼻子,看了看房間情況。

屋中悶熱,有藥味和香粉的味道,不遠處的白貓優哉遊哉地舔著毛髮。

看到這一幕,林晚節都覺得鼻子有些發癢。

“當下我雖沒法根除老爺的癆病,但我猜測老爺連日來的咳嗽不是因癆病而起。”

“不是因癆病而起?”薛神醫聽了更是不屑,連連搖頭,“不可能不可能,若是傷風感冒,之前用藥早就該好了。除了癆病沒別的解釋。”

林晚節指著那白貓問:“夫人,那白貓是否最近才有的?”

大夫人一愣,有些吃驚:“你怎麼知道?雪兒是半個月前從的西域行商那兒買回來,溫順可人,特別通人性。”

“那老爺咳嗽是否是在雪兒到家之後才開始的?”

大夫人細細琢磨,突然瞪大了眸子:“哎呀,還真是!”

“那就對了!”林晚節心頭一喜,“如果我沒猜錯,老爺不是癆病犯了,而是過敏性鼻炎。”

“過……過敏性……鼻炎?”薛神醫擰著眉毛斷斷續續好幾次才重複了一遍病因,“這是啥病?怎地從未聽過?”

“有人天生對動物毛髮過敏,那白貓毛髮濃密細長,在屋中亂竄,滿屋子都是細細的絨毛,肉眼難辨。若是被人吸到了鼻腔,便會感覺不適。一開始會鼻子瘙癢流鼻涕,後面便會咳嗽不止。老爺雖身患癆病,但並非所有咳嗽都是癆病引起。此症不是疑難雜症,只要將白貓請出房間,開窗通風,再把房間好好打掃一遍,老爺的病就會好轉。”

“當真?”大夫人聞言大喜,再看薛神醫,追問,“薛神醫,您看此法如何?”

薛神醫上下打量著林晚節,搖頭晃腦地問:“夫人,此人真是你家那憨傻家丁?老夫雖不知他的方法是否有效?但就憑一句‘並非所有咳嗽都是癆病引起’,便讓老夫豁然開朗。這的確是老夫沒有想過的……此法可以一試!”

“小蓮,速速讓人來清理房間,開窗通風!”大夫人大聲安排,絕境中的女人終於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終於有了希望。

而此時,林晚節走到薛神醫身邊,小聲說道:“薛神醫,老爺的病單靠改善環境還差了一點兒。還要薛神醫出面佐以良藥才能根除。”

“願聞其詳!”薛神醫拱了拱手,收斂了先前的輕視,對林晚節拱了拱手。

“將蘆薈肉搗碎成汁配上些許芝麻油,用棉籤搗入鼻腔,再用鹽水清洗,每日三次。最後服用一些止咳的湯藥,三日內必能根除。”

聽林晚節言之鑿鑿,薛神醫已經信了七八分,但……

“你有如此妙法,為何不自己說與大夫人聽?”

“我只一介家丁,知道太多沒什麼好處。好歹薛神醫也為我包紮了傷口,權當是報答吧!我林大雖是個莽夫,但也懂知恩圖報。”

“都說蕭家有個憨傻家丁,沒想到是你把蕭家所有的人都當成了傻子。”

“噓……”林晚節做禁聲手勢,“還請薛神醫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