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寒風凜冽,冰刀似的風捲過白獅城的城門口,蕭琅炎坐在輦轎上,一雙薄眸看著不遠處的窈窕身影,他們身邊,是森嚴威武的晉軍。

而反觀許懷松,他一襲青衣,這些天被關的有些憔悴,卻不掩挺拔的風姿,倒確實如玉君子般。

許夫人低著頭,在他身後,不敢面對他們身前的沈定珠,想起從前刁難她的種種,只感到分外慚愧。

原來人家的丈夫是帝王,也並非不要她了,千里迢迢都要追到北梁來,可見是多麼喜歡。

而晉帝為了沈貴妃發瘋做的那些事,早已傳揚天下,誰能想到,被晉帝如此珍愛的女人,會是流落許府的一個看起來十分落魄的女人。

沈定珠裹著狐裘,仙鬢簪著璀璨的寶飾,面頰豐潤俏美,眼中盈盈有光。

許懷松無言地望著她,好一會才笑了笑:“原來你說的是真的,你從未將你真實的一面展露給我們,只有你丈夫來了,你才會如此自在。”

她現在的美,才是真正的張揚漂亮,是一種有人保護的底氣,所以無懼旁人傷害的絕色俏麗。

但之前她在許府的時候,雖然刻意扮醜,可也讓人覺得好看,不過,從來沒有一刻,美的像現在這樣無拘無束。

沈定珠紅唇一抿,笑容燦然:“皇上能在,確實給了我底氣。”

許懷松有些釋然地笑。

沈定珠又禮貌尊稱他為許先生,對恩人待遇頗為看重,她拿出一封信。

“許先生,你這次與夫人回去京都,若是見了北梁帝,受他為難,你大可以將這封信給他。”

信是昨晚她求了蕭琅炎寫的,蕭琅炎握著她的手執筆代寫,用他的口吻,給北梁帝寫了寥寥數字。

【朕的髮妻由許懷松搭救,那麼兵戈休止,朕不再怪爾等安插細作,擾亂我朝之罪】

沈定珠明白,許懷松來送林皇后的鳳諭,是北梁帝刻意安排的。

因著他搭救過沈定珠,北梁帝或許也想利用這層關係,使得蕭琅炎投鼠忌器。

然而,蕭琅炎抓了許懷松,不僅沒殺他,還好端端地送他回去,只怕北梁帝會起疑。

所以沈定珠幫許懷松想到了寫信,或許能保他萬全。

許懷松何嘗不知道?他捏著手裡的信,明明薄薄的一封,卻只感覺沉甸甸的。

“我只救了娘娘兩次,娘娘卻要用如此大禮回謝。”他垂著狹眸,下頜有淡淡的青胡茬,卻顯得神情更為寂寥如玉。

沈定珠莞爾:“許先生何止只救了我兩次,你給的,從來都是雪中送炭的相助,時候不早了,許先生還是儘快帶著夫人起行吧,早日回到京都,與家人團聚。”

許懷松點點頭,他身後的許夫人,兩次抬眸看著沈定珠,小心翼翼的模樣,欲言又止。

沈定珠想起什麼,淡淡道:“對了,許先生,其實你夫人是個很好的人,當時情況危急時,她哭著求我搭救,我不知你們情意有多少,但她不計較你給予和離書的事,始終心繫你的生死,她一定會是個好妻子。”

許懷松一怔,看向許夫人,後者慚愧地低下頭:“謝謝娘娘……”

許懷松再看向沈定珠時,狹眸清平,淡淡一笑,如風中松竹。

他拱手:“在下攜夫人,先行告辭了,娘娘,日後有緣再會。”

許懷松與許夫人躬身作揖,隨後兩人上了馬車,帶著僕從在寒風中遠去,直至變成黑白天地中的一個墨點。

沈定珠撥出一口氣,這時,她肩上多了一件大氅。

蕭琅炎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給她罩上了遮風的衣裳。

“現在可以放心了?朕言出必行,不會為難他。”

沈定珠半靠著他懷中,兩人一同回到輦轎上,她嬌容細膩豔麗,帶著一抹盎然的輕笑。

沒過多久,白獅城就下雪了。

河流封凍,四處一片白雪皚皚,這裡之所以叫白獅城,是因為冬天寒冷,雪能下到兩尺厚。

蕭琅炎不願沈定珠出行,以免滑倒受傷,乾脆就將辦公的地方,挪到了許府內,暫時開闢了一個書房為他所用。

一直到除夕這日,蕭琅炎為了讓沈定珠過個好年,讓人將府邸裡張燈掛彩,還讓本地的幾名僕婦為她修剪窗花,兩人一早起來,共同執筆寫了對聯。

沈定珠坐在暖融融的房間裡,靠著桌子給蕭琅炎繡大氅,沈瀾從外求見。

“娘娘……”他一進來,身上帶著風雪。

沈定珠連忙免了他行禮,讓人將炭盆抱去他跟前:“這裡沒有外人,皇上也不在,大哥還是喚我小妹就是。”

沈瀾頓時拱手:“小妹,皇上可有跟你說,今夜不需我們跟著,他要帶你單獨出去?”

沈定珠纖細的手握著銀針,低著頭漫不經心地回答:“沒有呀。”

沈瀾更感到疑惑地皺起眉頭。

“皇上下令,讓我們各自休息,今夜無需人跟著,只留了四名玄甲軍在身邊。”

沈定珠聞言,嗯了一聲,側臉嬌嬌,粉嫩美豔,帶著點笑:“或許皇上是找個機會,允許你們告假,好好地去過個年。”

沈瀾覺得此舉不妥。

“等皇上來了,小妹你還是勸勸他,雖然現在我們守備森嚴,前頭的蓬城和與陽關也一片平和,但只怕北梁帝反撲,畢竟危險。”

見他當真嚴肅建議,沈定珠耐心點頭:“好好好,等見到皇上,我就跟他轉達哥哥的擔憂。”

沈瀾這才放下點心來,轉而離去。

夜裡剛用過膳,蕭琅炎果然忙完來了,他還沒開口,沈定珠便問:“皇上將人都遣走,是想幹什麼去?”

蕭琅炎脫大氅的動作一頓,劍眉揚起:“誰向你告密了?”

不需沈定珠回答,他也馬上想到是誰。

“這個沈瀾,”他嗤笑,“朕想跟你有點獨處的時間,怎麼他不依不饒的。”

沈定珠輕眨麗眸,修身的粉錦襖子,更顯得她腰肢纖細,發雲烏黑。

“哥哥是擔心皇上的安危,這本沒錯,可皇上要帶我去哪兒?”

“一個你肯定會喜歡的地方。”蕭琅炎薄眸充斥著笑,他乾脆也不換衣裳了,讓僕從現在就為沈定珠更衣。

臨走前,沈定珠留意到,他讓兩名伺候她的僕婦跟著,順便給她帶了一身乾淨的衣裳。

等上了馬車,才見居然是駛向山裡,沈定珠捧著暖爐:“到底去哪兒?”

“到了你就知道了,朕為此,好一番費心思。”蕭琅炎握著她的手,暫且將她摟在懷裡。

車內溫暖,沈定珠昏昏欲睡,忽然,迷迷糊糊中,她感到蕭琅炎吻了吻她的眉心:“到了。”

她睜開水眸,被蕭琅炎半抱著下了馬車。

當她看見眼前的情景時,詫異地瞪圓了眸子,那點睏意被驅散的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