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新學校

楊曉薇原來以為，她以前在的學校已經夠偏遠了，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如此艱苦的學校。

張芹麗和丈夫把她的東西放到學校門口，就著急回去了，兩個孩子還在家裡。

“曉薇，這個學校的校長人很好的，你安心在下，以後慢慢想辦法，不要想太多！”張芹麗走之前安慰她。

學校建在一條通往縣城的崎嶇的公路邊，學校佔地面積不足200平方，只有一棟教學樓，一樓是老師的宿舍，二樓三樓是教室，全校4名老師，只有一到四年級連個學校大門也沒有。

楊曉薇站在學校門口，死死抱著門口的電線杆不肯撒手。

怎麼辦？難道自己就要在這樣一個地方浪費光陰嗎？辭職，一個念頭竄入楊曉薇的心頭。對，辭職，五年內不能評優，不能晉級，對於一個老師來說，有多殘忍。她不是聖人，她也有榮譽感，她也需要被肯定。

“楊老師，快下來吧！”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上來幫她提東西。

她還是愣愣地抱著電線杆，好像她一撒手，就會陷在這個泥潭裡拔不出來。

那個女老師拉拉她，說：“楊老師，有什麼事先吃飽飯再說，為了歡迎你，我們做了很多好吃的呢！”

“你們吃吧，我打算辭職了！”楊曉薇面無表情地說。

女老師搖搖頭，從學校門口那個斜坡小跑了下去，不一會兒，上來一個男老師，面板黝黑，身材矮小，看起來應該和楊曉薇差不多大。

“楊老師，先進去吧，我們這裡其實挺好玩的，不像你想的那樣！”男老師說著，提起她地上的行李，就往下搬。

“哎，你放下我的行李，我打算要辭職了！”楊曉薇忙追了上去。

“辭職也是辦手續都要很多天的，在教育局沒有批覆之前，還是得上課的！”男老師邊走邊說。

楊曉薇不再說話，默默跟在他身後，到了教學樓面前，男老師指了指一間教室，說：“你就住這裡！”

“好的，謝謝！”楊曉薇不好意思地說。

“你先收拾一下，我們馬上就做好飯了！”男老師放下行李就走了。

楊曉薇坐在床板上，想了想，剛才那個男老師說的對，辭職也得教育局批覆，她現在連申請都還沒有提交，即使要辭職，也得還有很多天，只能不情願地鋪起床來。

楊曉薇把床鋪好，剛才那個男老師剛好來叫她吃飯，她雖然沒有什麼胃口，但是不去吃也不好，更何況她現在什麼吃的都沒有，只能去了。

桌子上滿滿一桌飯菜，雖然不是什麼大魚大肉，但是看起來格外好吃，楊曉薇突然感覺肚子餓了。

“楊老師，快坐，不要客氣，時間呆長了你就知道了，我們這裡沒有那麼多規矩，就我們四個人，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樣！”一箇中年男人說道。

“楊老師，這是我們的李校長。”剛才的男子介紹道。

“李校長好！”楊曉薇忙站起來，說。

“快坐下，快坐下，我們沒有那麼多虛禮！”楊校長忙抬手示意道。

“是呀，楊老師，這裡就我們四個人，就像一家人一樣，不要太見外，平日我們飯也是一起做吃！”一開始去幫楊曉薇提東西的女老師說道。

楊曉薇為剛才自己抱著電線杆的行為感到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楊老師，這是李校長的媳婦，也姓李，我一般叫他們李哥李姐，我叫張天明，歡迎你加入！”男子介紹道。

“謝謝你們！我是犯了錯誤被髮配到這裡的，給你們添麻煩了！”楊曉薇低著頭說道。

“楊老師，你還年輕，以後還會遇到很多事情，你們以前的楊校長跟我說過了，你一個小姑娘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要我多多照顧你，其實，工作嘛，在哪裡都是幹，只要我們不愧對自己的良心就行了！”李校長說。

楊曉薇被他李校長的話說得熱淚盈眶，這些天，她的眼淚都快流乾了，出了這麼大的事，她不敢告訴家裡，也沒有個商量的人，在這個少數民族地區，從來沒有人跟她這樣推心置腹，她瞬間繃不住了。

李校長的老婆李銀霞走過來，攬過她的頭，輕輕拍著，說：“想哭就哭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楊曉薇聽見這句話，哭得更兇了，哽咽著，抽動著身體。

過了一會兒，楊曉薇漸漸平靜下來，也感覺到餓了，她嚐了一口面前的飯菜，很香，就像家裡媽媽的味道。

吃完飯，李銀霞讓楊曉薇先回去收拾宿舍，他們洗碗筷，並告訴楊曉薇，學校的廁所在學校外面，晚上上廁所不敢去就叫她。

楊曉薇心裡暖暖的，堅持和他們收拾好碗筷，才回到宿舍。

宿舍前面就是一座大山，阻擋了視線，根本看不開，夜色漸濃，楊曉薇越感到恐懼，不行，雖然這裡的人很溫暖，但是，她還是得辭職。

要辭職，楊曉薇得知會母親一聲，她不是一個有主見的人，而且現在，在這個世界上，她在乎的人，只有母親和弟弟了。

楊曉薇看了看時間，是晚上九點左右，母親應該還沒有睡覺，她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撥通了電話。

“媽，我想辭職！”楊曉薇怕自己說不出口，電話一接通就說了出來。

“啊？曉薇，你說什麼？”媽媽以為聽錯了。

“媽，我想辭職！”楊曉薇又說了一遍。

“怎麼了？怎麼突然要辭職！”媽媽著急地問。

“媽，我班上有一個小孩掉河裡淹死了，學校說我失職，把我……把我調到一個更加偏遠的地方了。”楊曉薇委屈地哭了起來。

“啊？學生淹死了為什麼要把責任追究到你身上？”楊曉薇媽媽文化程度不高，她一時理解不了。

“媽，學生是在學校上課期間跑出去的，我有責任！”楊曉薇邊哭邊說。

“曉薇，你先別哭，學校只是把你調離那個地方，沒有說要開除你吧？”媽媽忙問。

“沒……沒有！”楊曉薇一抽一抽地說。

“沒有就好，在哪裡教書都是教，你還辭什麼職？”媽媽語氣嚴肅地說，“曉薇，你只是一個大專畢業生，能有一份工作不容易，況且還是鐵飯碗，村裡多少人羨慕你呢，你可不能辭職啊！”

“可是……媽……這所學校只有四個老師，離鎮上有20多公里，我沒有辦法，我不能就這樣耗在這裡！”楊曉忙說道。

“曉薇，不管在哪裡教，工資都是一樣的領，現在交通方便，忍幾年，你好好幹，興許就調出來了。”媽媽勸道。

“媽，沒希望了，我五年內不能參與評優，不能晉級！”楊曉薇只能把學校的決定告訴媽媽。

“五年很快的，你還年輕，年輕時候吃點苦頭，以後才會長記性！”媽媽繼續說。

“媽……反正我不能幹了，明天我就去辭職！”楊曉薇態度堅決。

“楊曉薇，你爸生前一直就很開心你成了一名教師，媽是為你好，你看，你弟弟現在一天在工地上幹活，累死累活，你想過這種日子嗎？我告訴你，我辛辛苦苦把你供出來，不是為了讓你去幹苦力的！”媽媽生氣了。

“媽，我幹得不開心，我壓抑得很！”楊曉薇也生氣了。

“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開心可言，生活哪有這麼容易，我告訴你，你要是敢辭職，就不要再叫我媽了！”媽媽說完，“啪”地一聲結束通話了電話。

楊曉薇無助地看著手機，她本就應該想到，媽媽是不會允許她辭職的，雖然她只是一個大專生，但是已經是家族裡的第一個大學生了，現在放著好好的工作不幹，任誰也不會同意。

她的父母，只是目不識丁的農民，在他們眼裡，工作只有兩種，一種就是吃國家飯的，一種就是打工的。楊曉薇考上教師編制，對於父母而言，是莫大的驕傲，是多少人擠破頭都進不了的編制，怎麼能讓她輕易丟掉呢？

楊曉薇坐著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清楚該怎麼辦？玲玲的事，她覺得很冤枉，她開啟門只是讓徐家航出去，誰曾想楊校長突然叫他，他又進去了，才讓玲玲跑了出去。

再說，玲玲的事，和父母有很大的關係，怎麼最後背責的只是她和楊校長呢？她越想越覺得委屈，覺得教師這個職業太高危了。

世界上最難管理的，就是人，每一個都有自己的思想，她又不是他們心裡的蛔蟲，哪裡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正當她想得出神，李銀霞敲了敲她的門，說：“楊老師，你睡了嗎？”

楊曉薇開啟門，說：“李老師，你有什麼事嗎？”

“我是來約你一起去廁所的，廁所在學校外面，我怕你不敢去！”李銀霞溫和地說。

楊曉薇看了看外面，一片漆黑，還真不敢去，於是她點點頭，和李銀霞一起去了廁所。

“李老師，你們是本地人嗎？”楊曉薇忍不住問。

“算是吧，我們家在縣城，週末才回去！”李銀霞說。

“哦，你們週末都回家？學校一個人都沒有嗎？”楊曉薇問。

“不是，小張不回，他家是外地的！你們有個伴！”李銀霞笑著說。

“哦，那還好！”楊曉薇鬆了一口氣，這個地方要讓她一個人住，她還是有點害怕的。

“你還小張應該年紀差不多，我以後叫你曉薇吧！你也叫我李姐吧，叫李老師太見外了。”李銀霞說。

“好的，李……李姐！”楊曉薇也覺得這樣更親切。

“曉薇，你以後有什麼事可以找我，你不要看我們這個學校小，但是學生很聽話的，這裡山清水秀的，你會愛上這裡的！”李銀霞說著，她們就到了學校。

這一夜，楊曉薇失眠了，她不知道她該怎麼辦，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第二天，學生陸續來到學校，看見學校多了一個新老師，都好奇地圍了上來。

“老師，你是四年級新來的老師嗎？”一個小同學問。

“你怎麼知道？”楊曉薇很驚奇，她自己都才剛知道她要教四年級的。

“我們當然知道，四年級原來的老師生孩子去了！”另一個同學說道。

“哦哦！”楊曉薇看著眼前的學生，和以往的一樣天真活潑，也許，在哪裡工作都是幹，這樣一想，她心情好多了。

她走進教室，全班只有18個同學，她掃視了一圈，說：“大家好，我叫楊曉薇，以後就是你們的班主任，也希望能成為你們的好朋友！”

楊曉薇才說完，教室裡就響起來雷鳴般的掌聲，楊曉薇看著這些孩子，暗暗發誓，即使在黑暗裡，也要讓自己閃閃發光。

楊曉薇對學生進行了一個大致的瞭解，發現這裡的學生家離學校都是挺遠的，他們早上五點半就開始起床來上學，而且沒有人接送，因為學校條件有限，無法提供住宿，四年級畢業後，他們就可以去鎮上讀書了，那時就可以住校了。

楊曉薇不打算上新課，既然都是些走讀生，那安全一定要重視，她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楊曉薇從交通安全，防溺水方面切入，反覆跟同學們做了交待，而且她決定，每天放學時都反覆提醒，她不想再有生命在她眼前消失。

玲玲溺水身亡的事，也慢慢平息下來，劉巧珍和徐本善拿著賠償款，瞬間成了村裡最富有的人家。

“巧珍，要不我們也建個小洋樓？”徐本善提議。

劉巧珍自從玲玲去世後，就沒有過笑臉，聽見徐本善這樣說，心裡更加如刀割一般。

“徐本善，虧你說得出口，這是玲玲用命換來的錢，你怎麼能打它的主意呢？”劉巧珍大聲說道。

“這錢不花要留著幹什麼？真是搞笑了，難道要燒給她嗎？”徐本善覺得劉巧珍不可理喻。

不管劉巧珍同不同意，建小洋樓的事徐本善已經打定主意了，他接著就去找徐國慶，想諮詢一下建房需要的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