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輪到陸離愣了一下,猜到他或許是個小年老成的孩子,沒想到這麼通透。

隨即漾起一抹笑,伸手輕輕拍了拍他才到她腰高的腦袋,“不錯嘛,有志氣。”

陸止似是回答陸離,又好似是對自己保證,“就算只剩我自己,我也會努力成為正直善良的人,成為對這個社會有貢獻的人。”就像你一樣。

“我相信你。”

也是從愛心小隊的一位志願者口中,陸離得知了關於陸止的一些背景。

原來,他父母都是人民教師。

教師這份職業,教書育人,帶著一定的奉獻色彩。

不知道的人會覺得當老師多清閒,平時有雙休,還有寒假和暑假那麼長的假期。

只有真正當了老師,才知道肩負著這麼多學生的未來,又哪能清閒呢?

即便是寒假暑假,也會有走不完的家訪,數不完的研討會。

所以,陸止大多數時候是跟爺爺奶奶待在一塊的。

聽說,這次地震發生時,他的父母依舊在學校,而年邁的爺爺奶奶則是拼了命地將他護在身下,被困幾個小時不知道了。

直到當救援隊救出他時,他爺爺奶奶的身體早已沒有了溫度,而他呢,除了髒了些,竟沒有收到絲毫的外傷。

至親用自己的身體給他換來了一線生機,這份生命該有多沉重。

而他的父母,偉大的人民教師,在地震發生時堅守崗位,組織學生從搖搖欲墜的教學樓裡撤退,自己卻永遠地留在了那裡。

那一天,陸止的面前有四張白布,白布下分別是他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

被愛心小隊帶回去後,他不哭也不鬧,就那麼呆呆地坐著,或是眺望著他家的方向,一看就能看一整天。

來陸離這幫了幾天的忙,倒是讓他恢復了幾分以往的活力,至少不再像個垂暮老者了。

醫帳內。

方祁山見今天是王挺來給他換藥,疑惑問道,“王醫師,今天小陸醫師沒來嗎?”

王挺手下動作不停,抬眸掃了他一眼,淡淡開口,“有事晚點來。”

“哦原來是這樣。”

就在王挺想要說什麼的時候,醫帳被掀開,一個焦急的女聲便闖了進來,一看到方祁山這手腳被固定的模樣,眼淚刷得就流了下來,嘴裡哭喊,“祁山哥哥~”

坐診經驗多了,什麼沒見過。

王挺加快手上的速度,然後乾淨利落地撤退。

可心裡卻不免對方祁山生出幾分不喜。

瞧他四四方方那樣,別以為他不知道,明明對自己小師妹有了幾分心思。

哪知原來早有佳人相伴。

嘖,還是賀斯年好。

方祁山有些尷尬,營帳裡這麼多病患呢,雖說有簾子隔著,但隔得住視線,隔不住聲音啊。

邊上的姑娘還在哭哭啼啼,他忍不住皺了皺眉,“別哭了,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能不來,祁山哥哥,我一聽到你受傷的訊息馬上就找了團長批了假,我得來照顧你。”

來人是苗菲菲,文工團的,與方祁山在一個軍區大院裡長大的,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可惜妾有情郎無意,這麼多年,想盡了辦法避開,卻避無可避。

他上哪個學校她也跟著,他考軍校她後面就報了文工團,明明兩個人並沒有戀愛關係,但在她的嘴裡,兩個人好像早已經互定了終身。

一開始礙於自小長大的情面,他也不曾言明,只是避了又避,哪知對方變本加厲,他才不得已出言言明。

“我不喜歡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祁山哥哥,你怎麼會不喜歡我,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我一定改好不好?”

幾次三番這樣的雞同鴨講後,方祁山也懶得再說了。

誰知這次,又被她給追來了。

今時不同往日,他不想繼續下去了,失了耐心,聲音裡透著一股顯而易見的疏離,“我在這裡很好,也不需要你的照顧,回去吧。”

苗菲菲抹著眼淚的手一頓,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眼裡閃過受傷,“為什麼要說得這麼生分,我們這麼多年,難道一絲情誼也沒有嗎?”

“沒有,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你回去吧。”

見方祁山沒有一絲猶豫,說完便閉上了眼睛側過頭,好似看都不想看到她那樣,再火熱的心也被冷到了,她氣鼓鼓地轉身就走。

這一場對話聽得是醫帳中的十幾號人都安靜了下來,有時候也的確挺困擾的,他們並不想了解那麼多八卦,奈何八卦選擇在他們身邊上演。

苗菲菲帶著怒氣掀起門簾,正撞上了剛從愛心小隊那邊過來的陸離。

她今天先去了一趟那邊,跟那些小孩子聊了聊。

失去了監護人,以後的他們有很大的可能會去福利院。

從家裡的寶貝到福利院裡無人問津的甲乙丙,這其中的落差,他們需要先有一個概念,有一個心理準備,這樣才不至於到時候亂了手腳,誤入了歧途。

陸離被突然出現的人驚到,但骨子裡那麼多年的體能訓練讓她下意識地迅速往邊上一側。

就這樣還被那紅著眼的姑娘哼了一聲。

??

進了醫帳的她看向王挺,“師哥,剛才那個女孩是?”

王挺難得用眼神往方祁山那邊示意了一下,依舊是淡淡的口吻,“哦,那女孩剛剛來探病的。”

陸離輕輕哦了一聲,要是沒看出,師哥眼裡帶著看熱鬧的笑意,所以,她錯過什麼熱鬧了?

容她掐指一算,女孩,探病,方連長,紅著眼。

嗯,破案了,郎有情妾無意或是郎有情妾有意奈何世事無常。

二選其一,不作他想。

大家果然是太久沒事幹了,亦或是災情已穩定住,心情都放鬆了下來。

陸離發現今天她給大家針灸的時候,大家的臉上都掛著淡淡的笑意。

怎麼?

她的針灸術到了這種一紮不疼還有點喜悅的地步了?

還是,什麼熱鬧能笑這麼久?

到了傍晚,剛剛用過簡單的晚飯,她就如願以償地看到了她好奇已久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