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其實陸離有意識地放慢了腳步,雖然鄭敏芝還沒顯懷,但畢竟懷著孕,穩穩當當的比什麼都重要。

到了食堂,食堂後廚正熱火朝天地忙著準備晚飯。

陸離在一片油煙機啟動聲、碗碟碰撞聲、鍋鏟翻炒聲交織的嘈雜聲中,找到了鍾師傅。

人家在忙,陸離也沒多耽擱,禮貌地謝過對方之後歸還了飯盒便告辭了。

來得太早,飯菜都還沒做好,鄭敏芝有些失望。

陸離抬起手腕看了眼腕錶,四點半。

“敏芝姐,是五點開飯嗎?”

“嗯。”就差半個小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突然想到什麼,“阿離,陪我繞一趟衛生室吧,我的葉酸好像吃完了。”

“好的。”陸離低著頭給賀斯年發了條訊息報備行蹤。

鄭敏芝瞧見了不由會意一笑。

小年輕談戀愛還是賞心悅目啊,可比那些個家長裡短的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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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生院離得不遠,沒等兩人走近呢,便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兩人對視一眼,稍微加快了步伐。

衛生室不大,此時被圍滿了人,都在低聲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麼。

陸離扶著鄭敏芝稍稍退後,她現在可是孕婦,擠著撞著還是挺危險的。

鄭敏芝眼尖地看到了自家老林,忙揚聲喊道:“老林~”

林團的視線透過人群一下便鎖定了聲音來源處,緊接著便瞧見了站在自家老婆身邊的陸離,忙讓隊伍分開了一條道。

陸離覺得,林團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熾熱。

緊接著一聲診室內傳來的一聲驚呼將他們的注意力都拉了過去。

“不行!大出血了,得趕緊送去市裡醫院!”

簡易病床上的白色床單被沾染上了點點血漬,躺在上面面露痛苦之色的人,正是她們剛剛談論的八卦中心人物,楊桃。

趙營長在一旁握著她的手低聲安慰著。

再邊上,則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應該是趙營長的媽。

林團沉聲問剛剛說話的陶醫生,“老陶,沒法子了嗎?”

年近六十的陶醫生皺著眉,憂心忡忡,“這裡裝置少,止不住血,就算送去了醫院,怕是裡面那小的也堅持不住了。”

陸離指尖幾番摩挲,正想上前呢,林團發話了,“陸離,你去瞧瞧。”

“是!”

趙營長他是聽過陸離在交流會上發生的事,見她來了忙讓出位子。

陸離上前握住楊桃的手,低聲安慰,“彆著急,深呼吸。”

印象中只記得她趾高氣揚的姿態,這時握上她的手,陸離才發覺她瘦了許多。

楊桃此時昏昏沉沉的,耳朵裡都是嗡嗡嗡的聲音,她只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沉穩的,有力的。

見她情緒有些緩和,陸離將手指搭在她的脈搏上,細細診脈。

得儘快止血,再這麼等下去,就像剛剛那醫生說的,到時候小的大的都保不住。

等她收回手指的時候,林團問道:“怎麼樣?”

陸離的視線掃過邊上的櫃子,裡邊有針灸針,“可以治。”

“那你放手來吧。”

救人一命她百分百願意,但實際情況她不能隱瞞。

“林團,我沒證。”

國家對醫生從業人員嚴格把控,只有實習期滿一年後才能參加考試考取從業資格證。

正經算起來,陸離她才實習了半年。

事急從權,她覺得林團會為她作保。

果然,他大手一揮,“你放心治,我來擔保!”

一旁的趙營長也忙說,“對啊,拜託你了,救人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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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機立斷,陸離讓他們疏散人員,診室裡只留下陶醫生、鄭敏芝、趙營長。

陶醫生是一個心胸豁達的人,見陸離去消毒取針,便自覺配合她打下手。

他也想看看,後浪都成長到什麼地步了。

原本床單上還在不斷蔓延的血漬,在陸離下針的半分鐘後,停止了蔓延趨勢。

可陸離的手沒停下。

能託生到楊桃的肚子裡,也是說明這孩子跟她之間有親緣。

陸離自己沒享受過,但她卻依然相信親情。

她不是隻想保下大的,小的她也要保。

十幾針下去,陸離的額頭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

原本應該林團留下當見證的,可考慮到照顧楊桃的隱私,鄭敏芝被留了下來。

以前也知道阿離的本事,這下親眼瞧見了,她就更信服了。

在一旁的她睜大了眼睛,可一定得幫阿離瞧好了,萬一出個意外,她可是要當證人的。

等楊桃的情況穩定下來,已經是十分鐘後的事了。

陸離再次把脈,脈象趨於平穩。

她衝陶醫生點了點頭。

陶醫生是西醫,見狀便取出掛在脖子上的聽診器,又確認了一遍。

情況雖不能跟健康孕婦相比,但總歸是穩了下來。

嘿,這小姑娘,還真把一大一小保下來了。

趙營長見到兩人的互動,不明就裡,心裡著急,便出聲詢問,“陶醫生,我老婆現在怎麼樣了?”

陶醫生看了眼邊上不爭不搶的小姑娘,笑了笑,“這小姑娘幫你媳婦把情況穩住了,但是之後必須得讓你媳婦臥病養胎,不能再折騰了。”

陸離相信有氣場這個東西,不同於一開始的焦灼緊張,現在診室裡的氣場是春風化雨般溫和的,充滿喜悅的。

楊桃此時也意識清醒了過來,虛弱地看著身邊站著的陸離,微微彎了彎嘴角,輕聲認真地向陸離道謝,“陸離,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和孩子。”

在鬼門關走了這麼一遭,她也算是明白過來了。

以往自己引以為傲的東西全都沒有用,自己所追求的那些都太虛了。

之前還瞧不起陸離上趕著貼著鄭敏芝。

她想著,就算鄭敏芝是團長媳婦又怎麼了,沒有自己的工作,腰桿子就硬不起來。

當一個家庭婦女,整日裡和柴米油鹽打交道,那不是她想要的,她也打心眼裡看不起那樣的人。

說實話,她現在依然覺得女人得有自己的事業,但是,卻不再看不起願意當家庭主婦的人了。

每個人都有她自己的選擇,經濟獨立是一條路,相夫教子也是一條路,不矛盾的。

她楊桃的丈夫是營長,而陸離,她丈夫只是個連長,雖然是一個年輕有為的連長,但在之前,她就有一種官高一級的心態。

所以當初才會那樣不將陸離放在眼裡。

可誰知道呢,楊桃的眼睛彎了彎,人家只是不張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