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和季暖席地而坐,一大一小,面無表情地抬頭看向前面齊刷刷站成一排的綠人們。

這次來的人看起來一點都不有趣,一個個一板一眼的,也不說話,就挺著個泛白的臉乾站著。

陸離原本挺直的背,在某一個瞬間突然就耷拉了下來,她手掌撐著沙地,站了起來,互相拍了拍撣去粘上的沙子。

“走吧。”

說罷,她便率先往她的駐紮地走去。

陸離一動,剩下的人都紛紛動了起來,一個小綠人,八個大綠人。

瞧著,頗為壯觀。

到了“大本營”,陸離也幹起了本職工作,挨個兒望聞問切。

這次考核也不難,八個人都是由於沙漠的環境導致內分泌失調,從而引發消化道疾病,腸胃炎,腹痛,甚至嘔吐。

總而言之,是一群虛弱的人。

用針灸消食導滯對陸離來說非常簡單,可難就難在這次醫療包裡只給裝了十根針灸針。

陸離想手頭這樣安排的目的是想讓中醫也體驗了一把上場海島考核時那些西醫的窘境。

明明是非常簡單的病,有藥就能治,可偏偏缺的就是那些藥。

不過沒事,暫時還難不倒陸離。

這麼些年,師哥不僅僅在生活上關照她,為了更好的給她傳授推拿按摩的經驗,還直接帶她去他家的醫館。

記得剛學習按摩中的點撥、彈撥法,陸離專注於力度與手法,一時不慎將那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按得嗷嗷直叫。

當時她可納悶了,自己的力度明明把握得恰到好處,病人怎麼會是這個反應?

直到一旁的師哥將她的手舉起,她才注意到手裡揪著的那一撮腿毛。

嘶,抱歉了哥們兒!

但、那都是從前的事情了,現在陸離,早已不會犯這些低階錯誤。

八個病人中,有兩個是女孩子,陸離把兩個女孩安排進唯一的帳篷裡,其他六個大老爺們就露天吧。

季暖小眼瞪得賊圓,滿心欽佩地看著陸姐姐表情嚴肅地讓這些大哥哥們一個個脫掉上衣趴在了地上。

她試圖用手捂住雙眼,但好奇心又讓她不由自主地給手指留了幾個縫,從指縫中窺探一二。

按照病情的輕重,陸離或是針灸、或是推拿按摩。

終歸,一通折騰下來已是兩個小時後了。

這段時間裡,季暖放下最初的害羞後,早已經非常坦然地遊走於眾人中,並且非常有眼力見地給陸離遞這個拿那個。

完全不像是個“軍三代”,也不像個錦衣玉食的大小姐。

她把自己忙成個小陀螺,跑這跑那的,一點都不嫌髒,忙得不亦樂乎。

既然陸姐姐給她許了未來,說未來她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那,她便開始展望自己的未來了。

她的夢想很簡單,可以像陸姐姐這樣治療人們身體上的病痛,也可以是其他方面的。

總之,她要做一個對社會有幫助的人。

夢想簡單,一句話的事,實踐起來,卻需要她幾年如一日的秉持初心,從一而終。

她希望她可以做到。

等到十幾年後,那時的她,一定會感謝小季暖,在十歲那年狗膽包天地經歷了這麼難忘的一次冒險。

對於這小孩的情緒變化,陸離是感應到了的,但她這時候沒空當知心大姐姐。

她一出馬,病情自然是能夠被控制住的,可她瞧著這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傢伙,抬頭望了望越升越高的太陽發了愁。

這麼多張嘴巴等著她投餵呢。

陸離頭一次佩服那些紀錄片裡的鳥媽媽,是怎麼飛來飛去叼到那麼些蟲子來餵給它嘰嘰喳喳的一窩鳥寶寶的?

靠的是母愛嗎?

那她沒有。

特殊時期特殊辦,陸離沒像之前那樣把壓縮餅乾留到最後,而是直接拿出來分給了大家。

這時候,儘快讓這些人高馬大的“病秧子”恢復體力才是正經事。

這個策略是非常明智的,到了下午,這些人中絕大部分已經恢復了一些體力,所以......

陸離雙手環胸,“一個好訊息,一個壞訊息,想先聽哪個?”

八雙眼睛只管盯著她,卻沒有回答。

一旁的小季暖舉手,“陸姐姐,先聽好訊息吧。”

陸離看著小小的季暖,含笑點了點頭,真是貼心還知道幫她解圍,“那就先說好訊息,八位同志,你們的身體恢復得怎麼樣相信你們自己的感觸最深,恭喜你們離治癒更進一步。”

“那壞訊息呢?”這好訊息是在季暖意料之中的,她陸姐姐本來就很厲害,沒有驚喜。

“壞訊息啊、”陸離嘴角的笑意加深,徑直看向八位同志,“這裡可是沙漠,不包飯哦,肚子餓了自己找吃的,找不到就餓著,就這樣。”

她可不想當老媽子,不留吃白飯的人。

說實話,陸離的態度說不上潑辣霸道,但也的確不溫和就是了。

大傢伙也都是成年人,聽到這話,哪裡有不明白的道理,各自散開找吃食去了。

這裡是沙漠,誰也沒比誰高一等,想吃東西,就得自己付出勞動,相當公平。

見眾人四處散開,陸離在心裡悄悄撥出了一口氣,呼,不愛說話的人也好,不懂得反駁。

這樣的人老實內向又本分,自己的心裡就有一杆秤,八榮八恥被刻進了骨子裡,自然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要是換個嬉皮笑臉的人,拼命扒著她讓她包食宿,那遭殃的可就是她了。

季暖瞧著自大家走後像是變了一副面孔的陸離,賊兮兮地湊近,“陸姐姐,你這是在表演變臉魔術嗎?”

“不然,你來包食宿?”陸離斜睨了她一眼,抽了抽嘴角,這小丫頭賊精。

不會管理團隊,只會自己累到爆肝。

這批患者人數雖多,給她的治療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影響,可......

福禍往往相依相伴。

治療他們的確消耗了她不少的體力,到現在,她的手腕還隱隱有些發麻。

但當她將這一批人治好,是不是就成功地轉化出一大批勞動力不是?

想要在一個木訥老實的群體裡以最快速度掌握話語權,不好惹比起親和有禮來,前者有奇效。

而聽了陸離這話的季暖,雙手不自覺地捂了捂自己的小行軍包,隔著布料摸了摸自己僅剩的一些罐頭,“我們老師都說了,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這道理,我們小學生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