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三歲之前經常生病,在三歲之後,顧萱的身子一直很康健,加上身邊的下人照顧得當,一直沒發過熱。

這一波發熱來勢洶洶,孫嬤嬤將手放到她頭上的時候,都被掌下的溫度驚了一瞬。

接下來她不敢耽擱,忙不迭去稟報了謝姿月。

謝姿月一聽女兒發熱,連忙來了偏殿,桃香更是已經出去叫辛章敬請太醫了。

“好端端的怎麼會發熱呢?”謝姿月將顧萱的小手在臉上貼了貼,眸中閃爍著擔憂。

“怕是昨晚寫字的原因,”孫嬤嬤此話一出,瞧見謝姿月看過來,就把昨天晚上自己過來看見的情況跟她說了,末了還補充道:

“昨晚老奴就守在外面,結果都沒發現公主發熱,實在是該死!”

她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甚至過多嚴肅,但是一旦涉及顧萱,就滿臉自責,覺得公主現在發熱這麼嚴重,都是自己的原因。

謝姿月勉強搖了搖頭,此刻她滿是自責,好端端的罰她練字做什麼?

這下發熱,還不知道有多傷身體。

這些年顧萱甚少頭疼腦熱,她就忘了她小時候多容易生病了,現在驀然想起,對自己又怨又恨。

桃香看出謝姿月的自責,也能大致猜出她的想法,只得安慰她:“娘娘,您別難過,奴婢以前沒少聽老人說,說小孩都經常發熱,等一會兒太醫來看了就好了。”

她還有意調和氣氛,接著又說:“只是要苦了公主,她最不喜歡喝藥,這下又要喝藥了。”

桃香的話讓謝姿月勉強高興了幾分,她朝著外望了望:“桃香,你去門口守著,要是太醫來了,就將他帶進來。”

桃香還沒點頭,憂心的孫嬤嬤就主動說:“老奴去。”

說完就急急忙忙出去了。

昨日宮中發生了兩件大事,太醫幾乎都分散在兩處。

不過吳澤楷那邊的情況穩定了下來,一聽是襄嘉公主發熱,福康公主毫不猶豫就鬆口讓章太醫過來了。

她心裡還記著顧萱給自己推椅子的情分,對她的好感度蹭蹭往上漲,只是之前一直忙著自己兒子的事,沒來得及當面說。

小兒常常受驚發熱,她擔心顧萱也被昨天的事情嚇到了,這才起熱。所以鬆口章太醫走的時候,還專門道:

“長公主發熱不是小事,你們路上可千萬快著些,公主好點了記得派人來給本宮說一聲,若是澤楷這邊情況好上一些,本宮也好去未央宮探望公主。”

最後那句囑咐的話當然是對來通報的辛章敬說的。

辛章敬好歹是未央宮的掌事太監,縱使心中詫異,面上也沒表現出來,點頭謝過福康公主之後,才和康太醫一起朝著未央宮而去。

進了未央宮的偏殿,謝姿月看見康太醫來了,連忙將自己的位置讓開。

康太醫仔細診斷了一番,才對謝姿月道:“娘娘,公主是風寒入體,只需開幾副祛除風寒的藥,服下應當就沒什麼大礙了。”

“那快去開。”謝姿月看了孫嬤嬤一眼,孫嬤嬤會意,跟著康太醫一起下去了。

等康太醫將藥開好之後,她還要在那裡守著藥煎好,親自看著公主喝下去才安心。

這邊,辛章敬則是將方才福康公主的話同謝姿月說了一遍。

桃香撇了撇嘴,率先道:“福康公主也是奇怪,以前不是很不喜歡咱們麼?這一件事就改性了?”

“她是被吳澤楷嚇到了,”為母之心,謝姿月多多少少也能理解。若是福康公主從此對阿萱愈好,那也是阿萱積下的福分,她自己不需,卻要為女兒謀劃一番:

“你等會兒便去稟報了她,若是她能感激阿萱,那是再好不過的。”

辛章敬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路上,他帶著兩個小太監過去稟報訊息,兩個小太監將手攏在衣袖裡,不住哈著氣,縮著脖子道:

“師傅,這天可真是越來越冷了,也不知道今年的雪到底什麼時候下。”

“快了吧,”另一個小太監望了望四周,察覺自己慢了辛章敬幾步,頓時快步跟上:“師傅等等小的。”

這邊的路不近,走到一半,其中一個小太監捂住肚子,一臉羞窘:“師傅,小的這……”

辛章敬回頭看了一番,見他這模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去了勢的太監和常人不同,常人若是有三急,還可以稍微堅持一段時間。

太監若是不去,很有可能就……而且他們馬上就要去見主子,這要是汙了主子的眼睛,那可不是小事。

辛章敬頓時一臉恨鐵不成鋼,冷冷道:“沒用的東西!成日裡就知道添麻煩,還不快去?”

小太監頓時滿臉感激,連連點頭,捂著肚子跨過一道小門,有心想要抄近道。

結果才剛跨過門檻就同一宮女撞在一起,“哎喲”一聲滾倒在地,這下徹底憋不住了,褲子都溼了一大塊。

那小宮女也被撞的不輕,懷裡的東西散落一地。

她懷裡有幾個瓶瓶罐罐,那些東西掉落在地的時候發出清脆的響聲。

有些摔爛成好幾塊,裡面的東西灑落在地。有些則是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直接滾到了邊上的角落裡。

辛章敬本來還沒邁開步子離開,聽見動靜過來一看,頓時斥責那小太監:

“醃臢東西,還不快滾?這要是汙了貴人的眼睛,咱家也保不住你了!”

那小太監本來就滿腹牢騷,這會兒被師傅一說,心裡的怨氣就更深了,忍不住瞪著邊上的小宮女:

“會不會走路啊?”

他們兩個小太監都是辛章敬手下的,只是在他面前才唯唯諾諾,在旁的小太監小宮女跟前也算有面子。

這次和這個小宮女撞在一起,他自覺自己失了顏面,語氣不免更重了一些。

在他看來,這個小宮女一直耷拉著頭,保不齊是哪處的小宮女,自然給遷怒上了。

“行了,”辛章敬捂著鼻子滿臉嫌惡,“還不快滾?”

小太監見自己師傅這副表情,也不敢耽擱,狠狠瞪了小宮女一眼,抄小道離開了。

見小太監走後,辛章敬也準備繼續去福康公主那。

只是還沒來得及轉身,他看見那小宮女迅速去撿之前掉落在地的瓶瓶罐罐,看不清楚她的臉,但是能感覺對方的動作十分驚慌。

得益於常年浸淫在重重算計的皇宮之中,辛章敬頓時察覺出了幾分不對。

——照理說自己在這裡,且方才小太監也和她相撞,正常人不都該抬起頭來看兩眼嗎?

仔細一想,這小宮女似乎頭一直耷拉著,像是害怕被人看見自己的臉似的。

她難不成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亦或者……不是難言之隱,而是見不得人?

想到這些,辛章敬頓住了腳步,眼神銳利的盯著那個小宮女。

宮女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只是仍然不敢抬頭看辛章敬。

辛章敬心底的把握更多了兩分,聲音淡淡道:“說來你剛才如此魯莽,撞到了咱家的徒弟,怎的話都不說一句?”

宮女身子似乎僵了僵,這才道:“奴婢該死,還望辛公公恕罪。”

話一出來,她身子一抖,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辛章敬也笑了,這人都不抬頭,居然就知道自己是辛公公?

此人的身份絕對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