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繡羅閣次品禮服的應羨青落落大方,臉上蒼白之色比那天更甚,甚至還捂嘴輕咳了幾聲。

兩人依從著儐相的口令,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時,突然門廳一陣騷動,有人高喊:“聖旨到!”

一眾人忙擁著侯爺應遜和老夫人湧到前廳。

寧玥默默跟上,心裡想的是:終於來了。

古語晦澀難懂,又站得遠,寧玥只大概聽懂了,罪名是大不敬,判抄家流放,即刻上路。

公公宣講完聖旨,開國侯老夫人直接暈了過去。

應遜拍膝而起,悲憤大喊:“冤枉啊,老夫一個閒散,何事大不敬?上哪去大不敬?!”

宣旨太監嘿嘿一笑:“侯爺不如好好回憶回憶,最近說過些什麼吧。”

應遜臉一白,他不過前幾天在茶館雅間裡和友人閒論幾句,說了幾句對國舅把持朝政的不滿,竟連這個也被探聽到了?

他隨口幾句,竟要判全家流放嗎?

賓客們也噤若寒蟬,沒人敢站出來說一句。這年頭,明白人哪敢管人閒事。

何況,今日這幫來賓,很多都是看他們娶了大將軍之女,以為國舅有意拉攏,來打探虛實的。見勢不好,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哪裡會幫。

一屋子人亂作一團,反應快的已經開始跑路。

寧玥蓋頭一掀,也往後院衝。

這會正是傍晚,把開國侯也搬空才是她現在要乾的正事,反正要被抄家,不搬白不搬。

一抹大紅也即將消失在外院拐角,卻被一個小太監攔下。

那人不緊不慢地行了個禮,皮笑肉不笑地說:“公子,郡主讓我帶個話,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被攔下的應羨青朝遊任丟了個眼色,見遊任悄悄退走,才輕笑道:“某從不後悔。”

那人回以陰柔一笑,“公子,您可要想清楚了,上一個這麼把自己當回事的人,墳頭的草已經齊腰了,郡主看上您,是您的福氣,給您臉,您最好接著。”

外面突然傳來官兵的呼喝聲和女眷的哭喊聲。

一個聲音大聲喊道:“給我查仔細點,府裡財物牲畜奴婢一件不留全部帶走!”

是抄家的來了。

應羨青懶得再跟他廢話,直接一個手刀砍在他脖子上,將他砍暈:“這福氣,你自己留著吧。”

他將小太監丟進旁邊的太平缸裡,揚長而去。

寧玥向鬼兵下達了搬空開國府庫房的指令後,一把拉過一直跟在身邊的彩妍:“紫桐身上的包袱裡放著你們倆的身契和銀子,你只說你們是送親的,現在帶著她快走。”

彩妍都懵了,哭道:“小姐,我不能丟下你,一起走吧。”

寧玥用力推了她一把:“快走,你想被賣嗎?”

有空間和鬼兵在手,她相信她能撐過流放。

但她們要被抓了,處境就慘了。

彩妍很快明白過來,小姐是今天唯一的新嫁娘,哪裡還有跑的餘地。

咬咬牙,拉著紫桐的手就混入了賓客中。

寧玥騰出手來,收了些以後到流放地用得上的工具,又將今天廚房裡所有吃食全部收入空間。

婚宴尚未上菜,幾百人的吃食,算算腐壞速度,起碼也夠她吃兩三個月了。

雖然有很多菜她不愛吃,但路上分給窮苦人家也好過丟在這裡浪費。

這會子功夫,開國府其他人已被拉到前院集合。

下人直接被拖去發賣。主子們身上的首飾也被擼了下來。

士兵一人丟給他們一套粗布囚服,勒令他們即刻換上。

一個士兵看到寧玥頭上金燦燦的頭面,兩眼放光,抬手就要來搶。

寧玥毫不心疼地把身上的首飾全摘下來丟給他,反正張氏準備的都是鎏金的樣子貨。

那士兵看她這麼配合,態度也緩和多了。

一陣騷動傳來,門口一個女人抱著樹大叫道:“我不走,我要跟他們一起流放。”

幾個士兵罵罵咧咧地又拖又拽,見拽不動,一個士兵抽出劍就要刺她。

一個身影奔過去,一腳踢倒那士兵,將那女人護在身前。

寧玥一看,這不是我那便宜相公嗎?怎麼在護著一個嬤嬤打扮的人。

那女人鬆開了樹,轉而抓緊了應羨青的手,“羨哥兒,讓我跟你們一起走。”

應羨青從懷裡抽出幾張紙遞過去:“奶孃,這是你的身契和地契,還有些銀票,你的房子我替你買回來了,快回家去吧。”

“不,我一個孤老婆子能去哪裡,跟在你身邊,好歹也能照顧你一二。”

一個將軍模樣的人伸過手去:“哎~交出來,沒出這個府的東西,都在被抄之列。這老奴現在屬於皇上了。”

應羨青冷冷地盯著他:“奶孃已是和侯府不相干的自由身,放她走。”

將軍並不打算講道理,蠻橫地一瞪眼:“這裡我說了算,我說不行,那就是不行!”

應羨青走近一步,在他耳邊低語:“不要欺人太甚,你就料定我以後必不能翻身?”

又拍拍將軍的衣袍,退回原地笑道:“還請將軍高抬貴手。”

寧玥小時候靜音偷看電視學的唇語派上了用場,想不到,這人看著像個花瓶,卻不但是個硬茬,還是個人精。

威脅了人,還給人臺階下。

這樣的人,真的會流連青樓,還能被人打傷命根嗎?

那將軍一愣,想起自己岳丈透過口風,說眼前這位只要一鬆口,就是國舅家新的乘龍快婿,雖如今獲罪了,但看他這張連他都嫉妒的臉,以後怎麼樣還真是說不好。

惦量一番後,還是順著臺階下來了,朝奶孃一揮手:“既已是自由身,還不快走。”

心裡頗為不忿:郡主,他這樣子看著就短命,能服侍您多久?能讓您盡興嗎?為什麼不看看我呢?

“羨哥兒,讓我跟著你吧,讓我孤老婆子回去,我不如死了乾淨。”奶孃說著,竟落下淚來。

應羨青搖頭一嘆,輕咳一聲看向將軍:“既如此,還請將軍允許她一同流放。”

那將軍看他這麼識趣,自然應了。

一個士兵跑來:“將軍,新娘子的嫁妝箱子很重,要不要撬開清點?”

將軍一聽,雙目放光,忙命人砸開。

可惜看到裡面的東西,差點沒撅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