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郎中擦擦眼淚,神情好像十分悲痛,哽咽道:“要是我當年會治就好了,我娘就是吐血而亡的,那天,她吐得床上地上全是血,郎中來了幾個都止不住,原來,只需要這麼幾片藥,就能救我孃的性命。”

寧玥沉默了,有心想安慰幾句,但是喪母之痛,不是輕飄飄幾句安慰就能緩解的。

她輕輕嘆口氣,拍拍他的肩,轉身自己去煎藥了。

靈竹已把火生好,剛才嫂子信心十足地對那孩子說,過幾天還他一個健康的孃親。

那種將他人從絕望中拯救出來的感覺太好了,她也好想擁有這個能力。

她看著寧玥將水囊裡的水倒入藥罐開始煎藥,好幾次欲言又止。

寧玥終於忍不住了:“想說什麼?”

應靈竹想了想,問:“嫂子,我哥總是咳嗽,以後會不會也像那人一樣吐血?”

哥是他最親的親人,她不想再失去他了。

寧玥笑道:“不怕,吐血了我再給他治好。”

最好是病得快死了,她再給治好,這樣她還能再多一名鬼兵。

應靈竹可聽不到寧玥心裡的小九九,兩人對視一笑。

應靈竹只覺得一下子和嫂子的距離拉近了很多。

旁邊突然傳來一陣吵架聲,寧玥聽著好像有崔郎中的聲音。

她讓靈竹守著火,等藥煎好了趕緊送去,自己朝著喧鬧奔了過去。

那裡已迅速圍了幾十人,沒辦法,這次可是曾經高高在上的宰相家的八卦啊。

寧玥鑽進人群,見到崔郎中正揪著宰相的鬍子,一手爆捶他的後背,嘴裡還在痛罵:“三味藥就能將娘醫好,她明明可以不用死,你為什麼不敢去請太醫!你眼裡只有這身官服,你枉為人子!”

平時嚴肅的老宰相此刻被弟弟揪著鬍子,形容狼狽,卻也不躲,默默忍受弟弟的暴行。

圍觀眾人聽見他的背被捶得梆梆有聲,一時竟覺得有些不忍。

旁邊宰相夫人老淚縱橫:“不要再打了,你以為他這些年好受嗎?他心裡的苦不比你少啊!”

一箇中年男子和一個青年男子兩人撲上來,齊齊箍住崔晗之,青年大聲勸解:“叔公,有話好好說,兩位一把年紀了,千萬別鬧出個好歹來。”

崔曼凝站在一旁像熱鍋上的螞蟻,又插不上手,心裡一急,竟去拖了應羨青來幫忙。

應羨青是個外人,又哪能幫上什麼忙,於是也只好當了一名看客。

他遠遠朝寧玥投來一瞥,他一聽見吵鬧聲,還以為寧玥又出了什麼事,循聲過來見她不過是看熱鬧的,心裡一鬆。

寧玥看他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哼,美人一拉就來,沒有男德的男人。

旁邊有圍觀者不屑道:“娘死了秘不發喪,過好幾年才宣佈,對上欺君,對母不孝,這不忠不孝的罪名,他倒擔得毫不冤枉。”

“太上皇當時都不追究,咱們操這個心幹嘛,不過是秋後算賬,找個由頭罷了。”

旁邊有同樣落馬的官員,瞭解一些內情,輕聲向旁邊人解釋:“老宰相母親死的那一年,正是太上皇爭儲時期,皇權交替動盪的關鍵時刻,他如何能退,一朝不慎,咱們百姓的太平日子就沒了。除了這一樁事,宰相這一生為國為民,實在無可指摘。崔郎中真是……該放則放啊。”

那不屑者繼續不屑:“不過是貪戀權柄,用不著說得這麼好聽。換你娘死了試試,本來明明能救,卻眼睜睜看她斷氣,死了幾年都不能入土為安,所謂孝為天下先,你還說什麼該放則放的屁話,你娘生你真不如生個棒槌!”

那官員宛若秀才遇到兵,氣得紅了臉:“你……你才是個棒槌!”

旁邊的人忙勸他們安靜點,不要打擾我們看正經熱鬧好伐!

可惜崔晗之被那兩人箍得動彈不得,掙扎幾下掙扎不開,他跳起來大怒道:“崔善,放開我,我不打了行不行!”

那兩人果然鬆開了他,但架勢明顯還戒備著。

崔晗之要是妄動,絕對會再次被箍死。

本來崔晗之也是怒衝頭頂,此刻終於冷靜了一些,見圍觀人面色各異,黑著臉又衝出了人群。

寧玥看他一口氣衝到馬車後面蹲下不走了,想了想,到底沒有過去。

這份悲傷,他會自己慢慢處理好的。

她舉著火把,又連夜看了十幾人的病才歇下。

晚上睡覺,眾人天為被,地為床,自己找平整的地方席地而睡。

應家幾人圍著篝火擠在一起,她仍是被老夫人安排睡在應羨青的旁邊。

老夫人也是操碎了心,兩口子整天話都沒一句,怎麼過到一起去,怎麼給她生小曾孫啊。

第一次寧玥還有些不習慣,畢竟從沒跟一個男人這麼近過。

後來發現他存在感太低了,他總是背朝她側睡,身上沒有臭汗味,會盡量不碰到她,睡前睡醒一個樣,呼吸也輕微。

真的像個姐妹一樣,一點睡覺的壞毛病都沒有。

她便也努力適應下來。

此刻應羨青已經和衣而臥了。

見他呼吸平穩,似是陷入沉睡。

寧玥想起應靈竹擔心他吐血的話,有心想替他把個脈,但想想剛才他和崔曼凝的互動,又縮回了自己的手。

反正死不了,管他閒事幹嘛。

她轉身躺好,意識進了空間。

空間裡果然增加了一名鬼兵,加上之前幫別人看病增加的三人,現在,她有6個鬼兵,兩團黑霧了。

新增加的,應該就是救林母換的。另外兩團黑影也幾成人形,隱隱有了實質。

黑沉沉的天空,因為少了8團黑霧,也露出一角湛藍的天空,有陽光從那一角灑下來,照得泉水潾潾泛光。

這要是全成形了,這空間不得美成仙境啊。

寧玥將幾件喜歡的寶物挪到陽光下,仔細把玩了好一會,才依依不捨地放回去。

然後將水囊裝滿水,心滿意足地睡了。

晚上幾個女人一起幫忙,又剪出幾十副綁腿,早上起來,她一早將綁腿分了,才去看林母。

林母臉色果然好了很多。

林褀光一見到她就笑:“姐姐,昨晚我娘吃了藥就沒再吐血了。”

寧玥點點頭,彩妍昨晚粥多煮了些,早上熱熱又讓母子兩分吃了,然後安排林母躺進馬車休息,裡面棉花多,又軟又柔,比病床還舒服。

馬車前室,左邊坐著寧玥,右邊上午王氏坐,下午換老夫人。

林褀光跟在馬車旁邊走。

珍兒看到小哥哥很是高興,兩人也算是同齡人,沒多久就相熟起來,兩人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