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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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都系濃稠黃色滴嚟,咳多滴,來,慢一點……”
向鄭趕緊幫忙一邊把盆盂踢得更近床邊,一邊扶住向重,幫他輕捶後背,等這一陣子猛烈的咳嗽過去了,呼吸變得平穩了,再又扶他躺好,再取旁邊的水杯過來,用調羹一勺一勺地給他補充水分。
守著昏昏沉沉的向重,向鄭裡裡外外來來回回折騰了半宿,也終於累到渾身脫力,就坐趴在向重的床邊,看著看著,不知不覺中,眼皮越來越重,最後,也給睡著了。
此時的向重,在與受損肉體的搏鬥中,耗盡了精力,漸漸放棄了抵抗,意識變得模糊起來……
還是在這迷迷糊糊的期間,向重的意識又去到了那個同樣也是迷糊混沌的地方:到處都是星點、光亮與黑暗交錯,依然無序且紛繁著,向他撲面而來,無法躲閃。
他飛得很快,就象自己是一顆人肉衛星似的,在群星當中,向著遠處的光亮,不停地飛,越飛越快,越飛越快……
這速度起先是嚇住了自己,簡直不敢睜眼看,可後來飛得久了,就漸漸適應這種速度下,去欣賞四周的星空美景,變得開始享受起來,尤其是眼睛盯住最遠處的璀璨星群,還會嫌自己現在的速度太慢了,還想飛得更快。
忽然,一陣如彗星尾巴掃過的光亮,呈一道明亮耀眼的弧線劃過,那些如堅冰一般堅硬的透明碎石變成層層被削過,扁平如頁葉剝片、尖銳如利箭一般的各種造型,一齊向他傾掃了過來。
他感覺到了臉部面板被無數利刃劃破,那是一種充滿了水分的面板,突然被切開而“綻放”了的感覺,並不痛,緊接著就有汩汩溫熱鹹軟的液體,從這些“裂口”中,緩緩流出,匯到了一起,又迅速凝結起一個又一個鼓包,把那些出口糊住,有些被糊住了,有些,還在不停地被更多流出的血液所沖垮。
直到血流糊住了雙眼,擋住了視線,都沒有感覺到一絲絲痛,似乎痛覺神經的通路,已經被阻斷了,只是在不停被動地感受到那些被彗星碎片“暴擊”的強烈觸覺。
“還想要離開?怎麼可能,看看,逃出來是什麼下場吧!還是快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他聽到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似乎還帶著些許嘲諷的笑音,在不停地叫他“回去”。
“你逃不脫的,逃不脫的,逃不脫的……”
向重不知道自己是在逃脫哪裡:是要從病中的向重身上逃脫,還是要從正在被彗星尾切碎的這裡逃脫,或者還是從那節“拾遺”的火車車皮中逃脫,亦或是從……說不清楚,不管他怎麼逃,總有另一重更為複雜的命運軌跡在等著他去面臨。
“我知道你很痛苦,所以,即使你已經全身是傷了,我還是沒有讓你感覺到痛,是不是要感謝我啊?哈哈哈哈……”
那個男人的聲音,還在他耳邊環繞,似乎所有的話,都只針對他一個人在講,並且,就算看不清,也絕不讓他聽不清,這些話,一字一句,都那麼清晰可辯,並且絕對是體貼、誅心式地在他的大腦中燒錄著:“回去、逃、痛”。
“滾開!”
向重的鬥志,被憤怒啟用了,他握緊雙拳,向著這個近在耳朵的討厭聲音使勁揮了過去。
“啊!”
正趴在床邊睡得紮實的向鄭,被向重這突然而來的一拳,給“砸”醒了。
“做噩夢啦?莫怕,莫怕,系吾,阿哥在!”
向重以為的“猛猛一拳”,其實力道只不過是剛剛把被子頂出了一拳頭的包而矣,而向鄭沉睡的頭,正好在那拳頭的位置上,被“砸”了一下,
向鄭握住向重滾燙的手,手心裡全是汗,趕緊替他擦乾,復又塞回被子裡,又把他額頭上的細汗擦了一次。
“……”
向重試圖說出點感謝的話,可是還只是張張嘴,發不出聲音來,他剛才夢中的那句“滾開”,自己以為已經用盡全力吼出來的,其實在向鄭聽來,只不過是一聲低低的呻吟,根本算不上是“語言”。
看來,逃離了那個男人的聲音,卻還逃不掉向夫人的“甘露”奇效,失音這事,急不得,還需要休養。
不知道為什麼,此時的向重變得特別脆弱,特別容易落淚:被向鄭無微不至照顧著感動到想哭;想說卻又說不出什麼也想哭;夢中被割到全身是傷,還被男人嘲笑,且無力反抗,還是想哭;被向夫人給正大光明地算計了不能說出話更是想哭……這諸多因素放在一起,這個十五歲的少年身體裡,只剩下一種情緒表達了:只見那眼淚就像是決了堤似的,流個不停。
“好辛苦,系唔系?忍一忍!睡一覺,就好番啦,別急,莫怕,吾系呢度陪著你。”
看到向重不停流淚,一向沉穩的向鄭也亂了方寸,除了不停替他擦淚之外,又把他的手緊緊握住,傳遞著兄弟間特有的力量———雖然這不是來自血脈的傳遞,卻早已有了靈魂的交匯,如親情般的真心呵護。
明明兄弟間這麼和睦,是多好的事兒,可是向夫人偏不這麼認為,她挑這個機會來讓向重加重病情,就是不想看到長兄加冠,偏有這個不討她喜歡,卻又在才學和眾知中遠超自己兒子的向重,藉著這個與向鄭一起加冠的機會,再一次讓他搶去了風頭。
更重要的是,向家襲爵,長子所封為何,四世輔政的華元右師有決定權,他早已看好向家兒郎,到底誰能得到他的青睞,自然所封更高,現在滿宋國坊間都傳述著向重的文才過人,世稱“文子”,這個自然也會傳到右師耳中去。向夫人就是想趁這個向家長子“冠禮”的機會,讓華右師可以認可到她兒子的武功絕學,能夠得到更高的封爵,要是能夠進入到六卿之序列的儲備隊伍中去,那未來,向家可更是有著豐足的前程保障,而她自己的母國鄭國,也能因為這層關係,而得到儘量多的好處。
她最無法容忍的就是,向小夫人無論從家世、背景哪方面和她相比,都簡直是比無可比,可偏偏向大夫,就對向小夫人各種偏愛,包括她所生的向重、向寧,似乎都能更討向大夫歡心似的,而向小夫人,還偏偏表現得謙遜禮讓,在禮儀輿論方面,都以一副“無爭”的姿態,反而爭得了最多的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