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遇刺了。”

“什麼?”

“快快快,先將侯爺抬進大營。”

“快去請王爺......”

大營門前,騷亂再起。

任誰也沒想到,就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就在大營門口,在所有刺客均已伏誅的情況下,暗中竟然還藏著一個刺客。

並且還是一個慣用暗器刺殺的刺客。

這樣的情況,別說李讓沒有預料到,就連李道宗都沒有料到。

一群人著急忙慌的將李讓抬回大營,李道宗和渭州刺史周目下匆忙聞訊而來。

“人怎麼樣?”

人未到,聲先至,李道宗的臉陰沉得幾乎快要滴出水來,他千算萬算,沒算到刺客之中竟然還有如此人物。

周目也是臉色難看至極,一位開國縣侯竟然在他的治下被刺客成功刺殺,這下他是真的逃不了干係了。

李道宗擠開人群,看見李讓慘白的臉,發紫的唇,不由得眼前一黑,險些站立不穩。

“王爺,侯爺這傷不致命,但暗器之上塗了毒藥,具體是哪種毒藥,屬下也不確定。”

隨行的軍醫額頭冷汗直冒,硬著頭皮向李道宗說了李讓的現狀。

李道宗聞言,咬著牙道:“治好他,本王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否則軍法從事。”

此言一出,那軍醫額頭上的汗水更是宛如密集的雨滴一般冒出。

“王爺,下官已派人回城請大夫去了,李縣侯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周目雖然現在也是一臉的寒意,但比起李道宗還要稍微好些,見李道宗狀態不對,不由得出言安慰了一句。

李道宗閉上眼睛深吸了好幾口氣,強行控制著自己冷靜下來,隨即對著人群喊道:“李四。”

一個面容堅毅的漢子擠出人群,來到李道宗面前跪下,拱手道:“末將在。”

“你帶著帶本王的手令去找渭州折衝都尉府調兵,再派幾個人快馬趕回長安,將此處的情形報與陛下知曉。”

此言一出,李四還未來得及領命,周目便神色大變驚聲道:“王爺,不可,您若是擅自調兵,將來在陛下面前該如何自處?”

李道宗沒有搭理周目的屁話,只是繼續開口道:“另外,叫回長安的去草廬請孫思邈老真人來一趟渭州,若是孫老真人不在,就去百川書院請華神醫。”

“末將領命!”

李四沒有過多的廢話,他是李道宗的親衛,換言之,他是任城王一系的私兵,李道宗讓他怎麼做,他就怎麼做。

“王爺,不可,渭州現在經不起戰亂了啊!”

周目是真的急了,也不管李道宗是個什麼心情了,直接將心裡話都給說了出來。

“不...不可~”

忽然,一道虛弱的聲音傳來。

隨之而來的是軍醫驚喜的聲音:“醒了,李縣侯醒了。”

李讓的聲音響起,不由得讓暴怒的李道宗恢復了一點理智,周目更是神色激動,就差把大喜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岳丈,不...不能...調兵......”

李讓虛弱的聲音傳出,卻是在阻止李道宗調兵的行為。

在大唐,無令調兵,形同謀反。

但李道宗卻是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反倒對著周目冷冷的說道:“周刺史今夜便夜宿本王大營吧。”

此言一出,周目剛剛露出的驚喜之色頓時僵在了臉上,滿臉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問道:“王爺,你可知你在做什麼?”

李道宗道:“來人,請周刺史下去休息。”

話音落下,兩個親衛便上前將周目架了下去。

周目怒目圓睜,掙扎道:“王爺,你可知你此舉形同謀逆。”

“王爺三思啊~”

“放開本官,放開本官......”

周目的聲音越來越小,躺在床上的李讓神色大變,忍不住想掙扎起身。

但還沒來得及動彈,便被李道宗給摁了下去。

“放心,老夫自有分寸,你以為老夫今日為何非要在這渭州釣魚,老夫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李讓現在難受極了,只覺得整個人都提不起什麼力氣,胸口更是像堵了一塊大石頭。

但看著李道宗眼中的篤定之色,不由得心下稍安。

李道宗話音剛落,一位鬚髮皆白的老人家便在兩個隨從的簇擁下從匆匆進帳。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

兩個隨從一邊大喊著示意眾人讓路,一邊給那老大夫領路。

“王爺,老朽乃是這渭州城中積善堂的大夫。”

老大夫對著李道宗行了一禮,李道宗急忙一把將老大夫拉到李讓的窗前,沉聲道:“還請老大夫看看,我這晚輩中的是什麼毒,可以解毒的法子?”

正所謂救人如救火,老大夫此刻也顧不得那些禮節了,急忙在李讓的床沿上坐下,開啟藥箱開始翻找起來。

正經的大夫到了,一旁的軍醫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

他就是個軍醫,包紮個傷口之類的還行,哪裡會解什麼毒。

老大夫在藥箱裡翻出來一包銀針,說道:“不管什麼毒,現在要緊的是封住毒素繼續在血脈裡蔓延,老夫要施針了,封住血脈之後,可能吸氣會不太順暢,小後生忍著點。”

李讓咬著牙點點頭,現在他就已經渾身無力呼吸不暢了,也不差那麼一點了。

老大夫說完,示意一旁的軍醫將李讓身上的衣衫褪下,便開始不斷的在李讓的身上扎針。

不多時,李讓就被紮成了刺蝟。

而後遺症也確如老大夫所說,李讓現在不僅呼吸不暢,眼前更是一陣陣的眩暈,隱約間似乎能看見太奶在朝他招手。

老大夫的動作牽動著所有人的心,李道宗表面平靜,但心中卻是已經掀起了驚天的波瀾,怒火更是直衝天際。

在他嚴密的佈置下,竟然還有漏網之魚能夠出手傷到李讓,這對他來說,不僅僅是女婿被刺那麼簡單,更是對他名將之名的侮辱。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李道宗不是帝王,但他是王。

一位王的怒火,需要無盡的鮮血來平息。

但現在沒有人能看透埋藏在李道宗心裡的波濤洶湧,帳中之人的心緒都在隨著老大夫的動作起伏。

那老大夫在李讓身上紮了半天的針之後,這才取出一塊白色絹布,輕輕將沒入李讓身體裡的長針拔了出來。

然後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長針上附著的鮮血,閉上眼睛回味片刻之後吐出一口口水。

隨即開口道:“這小後生中的毒乃是取自夾竹桃的汁液,得虧這針細小沾不了太多夾竹桃的汁液,否則,大羅神仙來了也難救。”

此言一出,李道宗頓時回過神來,抿了抿嘴問道:“大夫,此毒能解嗎?”

“劑量不多,能解。”

老大夫的話可謂是給帳中所有人都吃了一顆定心丸,尤其是站在一旁,渾身上下已經被汗水浸透的軍醫,更是一下子癱軟下來。

李縣侯有救了,他不用死了,真好。

“還請準備一碗熱水,另外,這大帳之中的人太多了。”

老太醫繼續開口,李道宗急忙揮手將眾人屏退,只留下幾個李讓的親衛,隨即看著一臉劫後餘生的軍醫怒罵道:“廢物,還不去準備熱水。”

軍醫一個激靈,像是打了雞血一般,迅速退出大殿,不多時便端著一盆熱水進了營帳。

熱水到了,老大夫便將李讓身上的銀針全部撤了下來。

隨著銀針撤走,李讓頓時大口大口的呼吸起來,胸膛劇烈的起伏著。

老太醫接過熱水,從醫箱裡取出兩包藥粉倒進水裡攪拌了一下。

一邊攪拌一邊說道:“這兩樣藥粉,名為馬錢子和青蒿,其中馬錢子亦是毒物,喝下之後可能會腹痛一段時間,青蒿則是排毒所用。”

而後示意軍醫將李讓扶了坐起來,捏著李讓的嘴就將一大碗黑乎乎的藥汁灌進了他的嘴裡。

做完這一切,老大夫取出一把艾絨,淡淡的說道:“接下來老夫要用艾絨炙烤你的傷處,有點痛,小後生你忍一下。”

聽著老太醫不急不緩的話,李讓很想翻個白眼。

他很想說麻煩您老快點,真的很難受。

但現在他確實沒有開口的力氣。

老大夫說完,將艾絨捆在一起,點燃之後開始把李讓當成臘肉一樣燻了起來。

李讓的臉色一下子扭曲起來。

那何止是有點痛,那簡直是青痛!

看著李讓扭曲的臉色,李道宗不由得欲言又止。

恰逢此時,帳外忽然傳來一陣亂糟糟的聲音。

“王爺,刺客逮到了,侯爺他......”

王二像是拖死狗一般將一個一襲黑衣的男子拖進大帳,但看清眼前的情況之後,便明智的閉上了嘴巴。

李道宗看著王二手上的男子,對著陳一吩咐道:“你在這守著,本王去去就回。”

陳一點點頭,恭聲道:“王爺且去。”

李道宗帶著剛剛進門的王二走出大帳,便聽得帳中傳來一道慘叫聲。

不過,兩人聽著這道慘叫,反而鬆了口氣。

還能慘叫出來,便說明李讓的情況不是太糟糕,更何況是如此中氣十足的叫喚聲。

來到帳外,李道宗並未多看那刺客一眼,而是朝著王二吩咐道:“本王叫人去調了渭州守軍,另外,渭州刺史周目被本王軟禁在了後營,你帶人守著後營,別讓任何人靠近,尤其是渭州各級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