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許多日常所用的物資也掉進了湖裡。

索性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全部加起來也沒有戰馬損失的一半值錢。

“也罷,只要人沒事就好,戰馬可以再買,錢可以再掙。”

聽完周行的報上來的損失,李讓的心情有些陰鬱。

一百多匹戰馬,要說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江南氣候溼潤,不適合戰馬生長,揚州瘦馬例外。

所以他帶去的這些戰馬,可不全都是用來騎乘的。

一下子損失掉這麼多,就算他家大業大,也夠他心疼很久了。

但非常時刻,他只能選擇安撫人心。

至於戰馬,只能從關中再運了。

周行站在李讓面前,小心翼翼的打量著李讓的表情,見他沒有要責怪自己的意思,也是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

畢竟,船是他這個管家找的,行程也是他這個管家安排的。

若是李讓真要追究的話,他肯定是難逃其咎。

“行了,既然沒什麼大的損失,你去安撫一下大家,傷了殘了的記得妥善處理,另外再吩咐賬房,這個月大家的月錢多發一貫下去。”

周行點頭應下便要離去,李讓想了想,又叫住了他,吩咐道:“給船家結算船錢的時候,按照原來的價格,上浮兩成吧。”

周行有些愕然,他不太理解。

此次風暴雖然是意外,但船家本來就有保證乘客安全的義務,遇到篇這樣的事情,不扣錢就是好的了,怎麼還要多加錢?

“就這樣,去吧!”

李讓卻是完全沒有要給周行解釋的意思,吩咐完,便合上了房門。

至於李讓為什麼反而要多給船家錢,當然是有目的的。

放眼整個大唐權貴家族,基本上每家都有自己的船隊的。

別家有的,侯府當然也要有。

李讓很清楚他的劣勢在什麼地方,他沒有根基,沒有人手,這是他最大的劣勢。

但......問題不大!

他有錢,用錢能解決的事情,在李讓看來都不是問題。

結個善緣,將來許多事情都要好開展一些。

畢竟,侯府不能總是借別人的勢。

至於善緣有沒有用,那得用到的時候才知道。

很多人總是固執的認為,什麼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

但李讓很清楚,這些人雖然都是這個社會最底層的人,但他們走南闖北,認識的人數不勝數,只要稍加整理,就是一張巨大的情報網。

其用處,大抵和他讓吳三去整合京師之中的潑皮閒漢差不多。

回到房間之中,李讓已經能夠感受到風暴已經徹底停止,他爬上床撐開側窗,窗外雖然依舊還是昏昏沉沉的一片。

但那恐怖的水龍捲和狂風已經不見了蹤影。

現在只需要等到天色放晴,便能繼續行船了。

忙完了這些東西,李讓只覺得一股疲憊湧上心頭。

他確實沒想到路上竟然會遭受這種意外。

他本以為這一路上最大的威脅是世家門閥派出來的死士與刺客,結果,刺客與死士沒有出現,反而遭遇了龍吸水。

對此,李讓除了感慨一句世事無常之外,也確實沒什麼好說的了。

“夫君,還痛嗎?”

看著李讓臉上的疲憊之色,金城眼底暗含心疼。

李讓無所謂的擺擺手:“問題不大,別忘了,你夫君我可是萬軍陣中殺出來的好漢,一點小傷,完全小兒科。”

金城微微頷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李讓淡然道:“現在風暴結束了,夫人若是還有力氣,不妨去下人們面前露個臉。”

“好!”

金城明白李讓的意思,當即點頭應下。

“娟兒,照顧好夫君,月兒,娟兒,隨我走。”

金城開始發號施令,李讓便一下子躺在婉容剛剛收拾好的床上,準備小憩一會兒。

金城帶著婉容和月兒出了房間,李讓開始假寐,娟兒便開始收拾李讓剛才換下來的溼衣裳,以及被從窗子外面湧進來的湖水打溼的被褥。

經過一場風暴之後,船隊再次迎來了片刻的寧靜。

就在李讓帶領的船隊遭遇風暴的時候。

一場席捲了整個大唐北方的風暴,也如同陰雲一般籠罩在關中大地上。

起因是涇陽縣境內一座名不見經傳的書院,東陽書院改名為大唐百川書院文院,並廣招天下寒門士子讀書就學。

本來一座書院招生,還無法對關中造成什麼巨大的影響。

但就在東陽書院改名的第二天,大唐百川書院便立即更名為理院,宣佈與文院同宗同源。

兩個訊息相加,終於讓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不對勁,但此時,大家仍舊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直到報紙刊登文院的山長竟然是儒家復聖顏回的直系後人,曲阜顏氏的大儒顏師古之後,並且,文院之中還集齊了蜀中大儒八柳先生楊關,琅琊王氏大儒飛石先生王淵,江南學問大宗師顧珉之後,關中一下子就沸騰了。

但這個訊息才開始在關中之地傳播,報紙便繼續報道了大唐皇帝陛下李世民,將同時擔任百川書院文院與理院的院長。

此後,凡是兩座書院畢業的學子,都將成為天子門生。

然後,關中就炸了,真正意義上的炸了。

尤其是那些求學無門的寒門士子,一下子就癲狂了。

是真正意義上的癲狂。

百川書院的文院,一下子就集齊了他們需要的所有東西,名師,書籍,榮耀,前途......

這些東西,正是他們夢寐以求的東西。

無數的寒門士子在得知這個訊息之後,癲狂到對著太極宮所在的方向三百九叩,高呼老天開眼。

緊接著,關中便到處都是去往書院求學的學子。

而與寒門士子的癲狂相反的,則是大唐各大世家安插在關中的探子。

五姓七家,關中四姓,山東豪族......

大唐有名有姓的世家,全都瘋狂了。

李世民這是在掘他們的祖墳啊。

於是,朝堂也瘋了,出自世家的官員聯名上奏,要求李世民收回成命。

各家祖宅所在更是咆哮聲咒罵聲不絕於耳。

這一次,就連李世民的鐵桿心腹,關隴門閥都選擇了站在李世民的對立面。

但李世民似乎是要把天子門生這一政策貫徹到底。

對於上書請求他收回成命的奏摺全都留中不發,甚至連大舅哥長孫無忌都遭到了他的訓斥。

長孫皇后更是因為替長孫無忌求了一下情,便被禁足後宮。

就在局勢越發僵化,甚至世家都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之時。

河北,隴右,山東,河東各道忽然有大軍開始拉練。

而領兵的將領,除了程咬金,尉遲恭,柴紹,張公謹,安修仁這些李世民的鐵桿心腹之外,其他人則全部是異族人。

契必何力出現在了隴右,阿史那結社率出現在了山東,阿史那思摩出現在了河東。

與此同時,內附河套之地的突厥人也在李世民的結拜兄弟突利可汗的率領下,開始朝黃河進發,似乎是打算朝晉陽方向遷移。

突然從各地冒出來的大軍,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給嚇懵了。

因為這些大軍是從哪冒出來的,連長孫無忌高士廉這樣的關隴西領頭人都不清楚。

就好像是突然出現的一樣。

但更讓人感到恐懼的是那些動彈起來的突厥人。

儘管突厥已經湮滅在大唐的鐵騎之下,但縈繞在各國頭頂之上上百年的陰雲,卻不是那麼容易消失的。

尤其是大唐滅了突厥之後,大多數突厥人選擇內附。

這些人,現在可都只聽李世民的命令。

突然騷亂起來的局勢,讓每個世家之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世家怒,但好像也沒那麼怒。

畢竟,李世民雖然成立了百川書院,但大唐最好的教育依舊把持在他們手裡,大唐絕大多數基層官吏,也依舊是他們的人。

於是,叫罵聲忽然就消失了。

再然後,局勢便達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朝堂上依舊每天都有人上書請求李世民收回成命,而李世民總是選擇留中不發。

時間就這麼拖了半個多月,百川書院文院也就招夠了第一期的三千名學生

文院這三千名學子,和理院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理院的學費很貴,所以在理院之中就讀的學子,大多數都是非富即貴,不僅有勳貴家的孩子,宗室子弟也不少,世家派來的學子也佔據了很大一部份份額。

而文院的三千名學子,全是寒門子弟,沒錯,全是,一個豪族子弟都沒有。

據說許多權貴都想把自己的子嗣送往文院就讀,但顏師古一個都沒有收,甚至連他本家的子侄想進書院就讀,都被他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百川書院的文院與理院,堪稱是兩個極端。

而籠罩在大唐北方的這一場風暴,一直持續到了文院宣佈關閉山門才算結束。

或者說,表面上結束了。

但暗地裡,依舊在暗流湧動。

至少從河套一代朝著河東河北山西移動的突厥人未曾停下腳步,在各道操練完畢的大軍也沒有要散去的趨勢。

誰也不敢保證,風暴過後究竟是風平浪靜,還是更大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