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叟傳遞的另外兩個資訊,就與他息息相關了。

一個是江南士族對他賣高價茶一事表示不滿。

本來尋常的茶就價格不菲,現在李讓又讓紈絝們去虎夷山尋找所謂的靈茶。

靈茶找回來了,誰買單?

大機率還是江南士族。

所以老叟特意提起靈茶之事,就是在告誡他不要太過分,差不多就得了,江南士族是有錢,但他們不是冤大頭。

另一個就是江南士族現在已經不滿足於只和朝廷進行表面上的合作,所以特意和他提起聯姻之事,想要加深雙方的合作。

老叟著重提點了李讓給已經娶妻,就是在暗示他江南士族很看好他,有意和他聯姻,但江南士族的女子,不可能為妾。

簡單來說,老傢伙這是在勸他為了前途與金城和離。

從沉思中回神,李讓不由得撇撇嘴。

江南士族還是小氣了一些。

那麼好的靈茶,他們竟然嫌價格貴,他們懂個屁的茶。

他賣的那是茶嗎?

不是!

他賣的是故事,是文化,是傳承。

十一個自小錦衣玉食,過慣了榮華富貴的國公家孩子,不辭辛勞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尋回靈茶,只為一個承諾。

聽起來就很勵志。

開玩笑,那是國公家孩子,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

就這,江南士族竟然覺得靈茶貴,簡直不知所謂。

至於聯姻一事,李讓稍加思考,很快得出一個結論——去他媽的!

江南士族的女子固然優秀,但要他拋棄金城,那和陳世美有什麼區別。

別的事情李讓都無所謂,但唯獨這件事情,李讓不想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江南士族要聯姻,加深彼此之間的牽扯,大可去找李世民。

反正李世民的兒子多,沒成婚的也很多。

再不濟嫁給李世民當妃子,也挺好。

胡思亂想了一陣子,李讓聳聳肩,轉身回到釣臺上。

不出所料,方才上鉤的魚兒已經脫鉤而去。

換上新的餌料,李讓繼續靠在傘上發呆。

不多時,魚兒上鉤,李讓收竿,又是一尾巴掌大小的鯽魚。

日頭黃昏,遠處傳來百姓們燃燒爆竹的聲音,噼裡啪啦和放屁似的。

李讓收回魚護,將今日的收穫倒進木桶裡,滿滿一小桶。

“走了,回家了!”

招呼了親衛們一聲,李讓揹著手,緩緩自下游揚州城而去。

回到家中,侯府一片喜慶。

今日是元夕,也就是後世的除夕,大唐沒有守歲的說法,但這個節日仍舊是一家團聚的日子。

“夫君回來啦,快淨一下手來吃飯了。”

金城帶著幾個女子正在忙碌,看見李讓也就是隨口招呼了一聲。

“拿去,加餐。”

李讓隨手將裝滿小魚的木桶遞給路過的下人,拍拍手朝飯廳而去。

一頓團圓飯,吃到了三更時分。

李讓被幾個女子灌醉了,幾個女子同樣也被李讓灌醉。

侯府一片歡騰,下人們同樣陷入了狂歡。

元夕時分,主人家酒菜不禁。

家丁門童手持酒杯,另一隻手抱著比人頭還大的肉塊,親衛們吆五喝六,已經開始賭上了錢。

李讓半醉半醒的趴在桌子上,聽見門外傳來的喧囂聲,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

......

翌日,李讓難得起了個大早。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府中要燃放爆竹以示吉利,同時,今天也是主家向下人們施恩的大日子。

儘管李讓不是太看得上大唐的爆竹,總覺得只放爆竹不太攢勁。

但考慮到去年火器局爆炸的教訓,李讓最終還是放棄了私造火藥的念頭。

侯府前院的院子裡,一個巨大的火盆裡燃燒著熊熊烈火,下人們圍在火盆前面,每人手裡拿著一根幹掉的竹竿。

火盆旁邊,府中的賬房在周行的指揮下核算著什麼,兩人身旁擺著一個巨大的箱子,賬房不時頷首,不時拿著硃筆在賬本上勾勒一下。

“見過侯爺!”

李讓打著呵欠進入前院,院中下人急忙躬身行禮。

“免禮。”

李讓抬手虛扶,下人們急忙停止了竊竊私語。

“開始吧!”

李讓一聲令下之後,院子裡頓時響起了噼裡啪啦的放屁聲。

下人們笑嘻嘻的開始燒竹子,金城也在幾女的簇擁下來到前院,一身大紅色的襦裙,豔壓群芳,整個人像只驕傲的大公雞。

很快,爆竹燒完。

下人們伸長了脖子,看著周行和賬房腳邊的木箱子,小聲竊竊私語起來。

周行拿著賬本來到李讓的和金城面前,先對李讓行了一禮,而後對金城稟報道:“主母,已經核算完畢。”

金城矜持的點點頭,伸手接過賬本掃視一圈,而後看向一眾下人們,開口道:“舊年已去,新年伊始,舊的一年裡,諸位於侯府做工,可謂盡心盡責,我侯府不是那等苛責的主家,賞罰功過也拎得明白。”

金城說了一通屁話,聽得李讓昏昏欲睡。

金城像是沒看見李讓表情似的,繼續補充道:“新年伊始,還請諸位繼續與侯府同心同德,為此,我和侯爺替諸位準備了一點小心意。”

話音落下,賬房便掀開了擺放許久的木箱子。

箱子裡,赫然是一串串用麻線穿好的銅錢。

周行大手一揮道:“都排好隊,主母唸到的名字的人,上來領錢摁手印。”

下人們排好隊,金城便開始按著賬本上的記錄念起來。

賬本上的資訊很詳細,哪個下人去年立了什麼功,獎勵多少錢,全都記錄在冊。

箱子裡的錢肉眼可見的減少。

領到獎金的下人們,全都咧嘴大笑著朝金城行禮表示感謝。

看著金城一本正經的接受下人們的感謝,口中洗腦的話像是不要錢似的吐出來,引得下人們就差拍著胸脯大吼願意為郡主赴死,李讓忽然覺得有些事情看似簡單,但實際上有大學問。

就拿施恩下人來說,以往的時候,李讓對這樣的事情是不屑一顧的。

在他看來,要發錢就發錢,何必搞些花裡胡哨的儀式感出來。

但今日看著金城的表現,李讓心裡像是被觸碰到了什麼柔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