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雲心道:“我覺得翠竹軒不只是一個尋歡作樂的場所,他更像是一個傷心女子收容所。”

比如說紅袖。

比如說,剛才刺殺他的女子。

比如說,有可能的殺了馬修能的人。

就目前看來,已經有至少三個人可能和這件事有關。

方明宴也道:“不錯,這一系列事情連在一起,確實不止一人。”

現在出現了三個人,她們是有重疊點的。

兇手和紅袖都被男人傷過,紅袖和刺客都有難以磨滅的傷疤。

姜雲心腦洞大開:“大人,你說她們有沒有可能是一個女子刺客團伙?”

姜雲心這麼一說,大家覺得還真是這麼回事兒。

方明宴緩緩點頭有。

還真有。

姜雲心頓時覺得,有些電視電影在自己眼前重現了。

但是現在兇手還沒有蹤跡,毀容女子已經死亡,只剩下紅袖。

紅袖一臉無辜,想來也沒有那麼快招認。

對翠竹軒的搜尋只進行了一半,眾人稍事休息,方明宴繼續帶人搜尋。

姜雲心又回到了那句刺客屍體身邊。

這是她常做的事情,以往案件停滯不前的時候,屍體又有懷疑,會一檢二檢,甚至還有三檢。

屍體會說話,可是很多時候,屍體說的話不是那麼容易被理解,需要多聽,仔細聽。

姜雲心甚至想,要不要跟方明宴申請一下,解剖看看。

於是姜雲心就盤腿坐在刺客屍體邊。

荊風華在一旁陪著她,也盤腿坐在屍體身邊,兩人並排,一起盯著屍體。

要是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不知道這是守著什麼大寶貝呢。

死者的臉實在是太可怕,荊風華也不知道姜雲心為什麼能盯著一直不轉頭,他看了一會兒,大概是心理作用,只覺得身上也開始不舒服起來。

然後荊風華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跑到了自己身上一樣,開始撓。

先撓手背,再撓胳膊,撓完前胸,還想讓姜雲心給撓撓後背。

姜雲心嫌棄道:“你這是幹嘛呢,是不是好多天沒洗澡了?身上有跳蚤嗎,離我遠一點。”

“胡說,我天天洗澡。”荊風華扭動了兩下:“不是,就是這個臉看著難受。麻麻賴賴的,看著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身上爬一樣,你說她這臉,平時會癢嗎?陰雨天會痛嗎?”

對於荊風華的問題,姜雲心還真認真對待了。

她沒有急於回答,而是又靠近了一點。

這傷疤是外力造成的,很可能是被什麼腐蝕了,面板受損,不能恢復。就像是手術切開的傷疤,雖然只有一條,但是大部分也不能恢復如初。

姜雲心認真對荊風華說:“如果不出意外,這樣的疤,會有你說的情況。”

荊風華一愣:“什麼情況?”

“陰雨天的時候,會癢。”姜雲心道:“而且有可能是又痛又癢……那是非常難過的。”

以前刑警隊就有個刑警,抓捕犯人的時候被劃了一刀,傷口非常深和長,差一點丟了性命。

救回來之後,雖然其他地方都養好了,但是那一道深深的傷疤是消不掉的。

傷疤好了之後,凸起來一塊面板增生,每到陰雨季節就會紅癢,必須要抹藥膏才能緩解。據他自己說,那種癢受不了,若是不抹藥膏,皮都要抓破了。

這個刺客的臉,豈不是一模一樣。

但是刺客的傷疤雖然有些微微的紅,可是沒有指甲抓撓過的痕跡。

要知道,癢可是比痛更可怕的事情。

姜雲心靠了過去,深深吸了口氣。

荊風華的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他覺得仵作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在噁心這件事情上,真是沒有人能打敗他們。

姜雲心又拽著刺客的衣領,仔細的聞了聞,像是一隻大狗。

突然姜雲心站了起來。

“我大概知道兇手住在什麼地方了。”

“這就知道了?”荊風華不太相信:“你神了啊。”

“一點也不神,我就說我天縱奇才,你又不信。”

姜雲心就把荊風華拽走了。

刺客臉上那麼嚴重的傷,卻沒有抓撓的痕跡,可見不痛不癢,那是不符合道理的。除非她用大量的藥物持續治療。

不指望治好,但是可以消除症狀,讓人舒服。

如果她就住在翠竹軒,一定有這麼一個房間,裡面常年飄著藥香。

這個藥,就是給刺客治臉的,當然對外宣稱可以是各種用途。比如養顏,暖胃,宮寒,怎麼都行。

可是藥是騙不了人的,姜雲心是法醫,對各種藥物也有不少了解,止癢護膚的藥,和其他用處的藥,還是分得清的。

姜雲心趕過去的時候,方明宴正帶著人在一個屋子裡。

這是紅袖院子裡的一個屋子,是她的一個丫鬟的。

小丫鬟站在方明宴面前,瑟瑟發抖。

“這真的是我的屋子。”丫鬟說:“大人,我沒騙您啊。”

方明宴問:“你的屋子?那你得了什麼病?這屋子裡的藥味,是哪兒來的?”

姜雲心心裡一動。

丫鬟說:“前些日子吃了涼的,胃不舒服,所以開了些藥。”

方明宴進一步追問:“什麼藥?找哪個大夫開的,吃了幾天,藥方在哪裡?”

小丫鬟哪見過這場面,被方明宴步步緊逼,差一點要哭了。

紅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頭髮也打理了,重新振作起來。

不愧是長袖善舞之人,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是比較冷靜的。

紅袖攔在小丫鬟面前,解釋道:“大人,丫鬟膽子小,沒見過您如此威嚴的大人,您這樣,她會嚇壞的。”

“那好,你來說說。”方明宴道:“剛才的問題,你可知道?”

方明宴問,紅袖便說,但說的和丫鬟說的無異,也是那幾句話。

至於大夫,是一個遊走郎中,現在已經不止去向。病都好了,藥昨天也沒喝了,藥渣都倒掉了。

至於藥方,又不是什麼珍貴的方子,也沒有留存。

主打一個死無對證。

方明宴對這個結果顯然是不滿意的,就是瞎說一氣。

但是,現在她病也好了,藥也喝完了,你怎麼證明她是瞎說呢?

方明宴當下便叫人關門關窗,去找大夫。

房間裡的藥味還未完全散去,找個大夫來聞一聞,自然知道是什麼藥,治什麼病。

現在天氣已經冷了,大部分房間都關著門關,只有這一間,門窗大開,想來就是為了散這味道。

但是方明宴來的太快,味道還沒來得及散去。一個常年有藥香的地方,那味道是會沾染在每一件東西上的。

不是說開一會兒窗子就能去掉的。

這種地方偏偏還不能薰香,有些薰香會破壞藥性,有些薰香會讓病人更不舒服。更重要的是,翠竹軒裡,沒有一個丫鬟的房間是有薰香的,要是這個房間一燻,本來注意不到的方明宴,這下也能注意到了。

姜雲心走了進去,她站在房間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這藥味雖然很淡,但是很熟悉。

姜雲心說:“大人,不用找大夫來了,我知道這個藥是做什麼的,我也知道這房間,是誰住的了。”

眾人一起看她。

姜雲心道:“這是一種緩解面板瘙癢紅腫的藥,這個房間,正是剛才那個要殺我的兇手的房間。”

紅袖還能撐住,小丫頭一瞬間面如死灰。

可見姜雲心說對了。

紅袖條件反射便道:“你胡說。”

姜雲心道:“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明白。剛才那個人,她臉上面板受傷留疤如此嚴重,每到陰雨一定瘙癢難耐,必須用藥物浸泡方能緩解。這種藥一般只能緩解不能根治,所以你們的伙房裡,一定存有不少這類藥材,以備不時之需。”

常年要用的東西,不可能用一次買一次的。

更何況這種一般是浸泡塗抹不是喝,所以用量會比較大,所需要的藥草也會更多,如果疤痕的位置大,甚至可以在洗澡的時候將藥草放進去,浸泡全身。

在姜雲心和紅袖之間,方明宴當然無條件相信姜雲心。

相信姜雲心,就是相信自己的眼光。

方明宴吩咐:“拿下紅袖,給我仔細搜這個房間。”

刑獄司的人二話不說,如狼似虎,撲了過去。

不但拿下了紅袖,還有翠竹軒裡的其他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控制起來,一個個的查。

這就不是一個殺人兇手藏在翠竹軒的事情,很有可能,翠竹軒就是一個殺手組織的窩點。

這個屋子被當做重點檢查物件,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查了一遍,差一點掘地三尺,最終,荊風華從梳妝檯的抽屜裡,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一個木盒子。

木盒子不奇怪。

木盒子裡面,放著許多的用紙折出來的花,很小,一個。

姜雲心知道,手巧的人哪個年代都巧。

花兒有二十幾朵,但是有一朵,截然不同。

其他的,都是紅色的,這一朵,卻是白色的。

姜雲心拿起來白色的花,拆開。

這竟然是一張寫著字的紙。

紙條很小,只有掌心大,上面的字更小,蠅頭小楷,要眯著眼睛才能看清楚。

於是姜雲心眯著眼睛一看,竟然看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