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想到方夫人的反應這麼大,幾個人都嚇了一跳。

姜雲心連忙將掉在地上的賬本撿起來,放在桌上。

“伯母,您沒事吧?”

方夫人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那樣子還有點恍惚,姜雲心看著再清楚不過,她在平定心裡的慌張。

這就奇怪了,看來,方夫人和許夫人寧清淑是真的認識,還不僅僅是認識這麼簡單的關係。要不然的話,也不至於聽見這個名字就這麼激動。

“沒事兒,沒事兒。”方夫人定了定神:“雲心,你為何問起這個?我記得許家,十七年前出了事情,已經沒人了啊。”

姜雲心心裡咯噔一下。

她可不是小白花,也不是一個只有理論沒有實踐的,剛從學院裡出來的學生。

要說在問話時候的技巧,對方的反應,雖然姜雲心不是刑警隊的,但是耳濡目染,總瞭解一些。

方夫人這表現,不但是認識寧清淑,而且交往頗深啊。

還有一點,十七年前的事情。

這是十七年,不是一年兩年。有些人連自己今年多大了都要猶豫一下算一下呢,何況是十七年前一件跟自己無關的事情。

方夫人竟然不假思索地就報出了十七這個時間,可見在她心裡,這是一件非常重要,年年都會想起的事情。

“是公事。”姜雲心說:“現在不好細說的,但是大人……咳咳,明宴讓我查寧清淑的人際來往。可那時候我剛出生,可能還沒出生,這些年,伯母知道的,我雖然一直在京城,可認識的人也沒幾個,實在想不出要和誰去打聽了。”

方夫人一聽是方明宴讓姜雲心查寧清淑,那就是刑獄司的公事,她有種更緊張了的感覺。

方夫人定了定神:“公事,這就奇怪了,許家的事情都過了十幾年了,為何突然要查?是隻查寧清淑一個呢,還是許家所有人都查?”

“都查。”

方夫人一時也說不上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更緊張了。

姜雲心一副期盼的目光看著她。

“其實……我們也不是太熟。”方夫人說:“認識自然是認識的,但也就是一般的關係。當年許家的事情,那是前朝的事情,我一個婦人也不太懂。但寧清淑肯定是被牽連的,她只是許家的女眷,這種事情怎麼說,跟著夫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倒黴罷了。”

倒黴,是最恰當的形容。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夫家榮華富貴,女眷跟著榮華富貴。夫家倒臺,女眷自然也跟著倒黴。

這個年代的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生死榮辱都在別人身上。女子的一生,都在碰運氣。即便是挑選了又挑選,但人和事總會變,誰也看不見幾十年後。

方夫人嘆了口氣:“寧清淑是個性子溫和,但骨子裡堅強的人。她和許修然成婚之後,恩愛和睦,若不是出了那一件事情,當真是叫人羨慕。”

說是不熟悉,但是方夫人隨口說來的事情,卻是那麼的自然而然。

姜雲心便順著往下問:“其實,碰到這種情況,是不是可以和離?寧清淑若是在察覺不對的時候,及時和許家切割,不再是許家的人了,說不定能逃過一劫。”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雖然好像不太好,但那種時候,不是能活一個算一個嗎?

“寧清淑和許修然夫妻情深,怎麼肯呢。”方夫人嘆息道:“再說哪有你以為的那麼容易。謀逆是大案,當時草木皆兵,別說寧清淑,就算是府裡的一個丫頭小子,在那個時候跑了,也是要追回來的。”

姜雲心點了點頭:“那伯母,你知道當時許夫人有了身孕這事情嗎?”

可千萬別說不知道。

左丞相這麼大的官,家裡夫人要生孩子,這孩子無論是男是女,都會有無數人盯著,算著年紀相仿的,能不能和自己家結個親家之類。

根據方明宴說,許夫人當時身懷六甲,那是快要生產了,瞞不住的。

方夫人果然說:“知道。”

“那孩子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方夫人說:“我也沒特別關心過,不過我想,那孩子應該不在了吧。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就算能生下來,也不會活過那場禍事。”

姜雲心點了點頭。

“寧清淑懷著身孕,定要請大夫安胎。身懷六甲,不管這孩子是生下來,還是沒生下來,也要請大夫穩婆之類。伯母,你知道寧清淑請的是哪個大夫嗎?”

方夫人的臉色有點難看,強笑道:“這我可不知道。不過她這樣的世家夫人,請的肯定是有經驗的有年紀的大夫穩婆,十幾年過去,說不定都已經老去了。”

方夫人這話有理,可是姜雲心卻分明聽出來別的意思。

不過也給了她一些思路。

左丞夫人生孩子,請的不是太醫也是名醫,穩婆不是宮中有經驗的嬤嬤,也定是民間厲害的穩婆。

有名聲在外的,應該都好找。大不了一個一個問過去罷了,總的也就那麼多。如果真是年老過世了,也就罷了,若找不到,就很有意思了。

還有當年許家的丫鬟小廝。他們雖然被牽連但罪不至死,皇帝大概也覺得殺了不少人想表現得寬容一點,無論是否賣身,一概恢復自由身,准許各自回家

那些人裡有外鄉的,也一定有京城本地的,下功夫找,不可能一個都找不到。

姜雲心正在腦子裡一條條地理著,紀若萱見氣氛有些沉重,噹噹噹當,拿出了藏在袖子裡的錦盒。

“伯母,我給您帶了個禮物。”紀若萱說:“你猜猜是什麼。”

方夫人看那嚴嚴實實的盒子,失笑:“這可怎麼猜,總得有個提示。”

“有。”

紀若萱說著,突然拽了一把姜雲心,和她頭靠頭。

“這就是提示。”

方夫人好奇仔細地看了一下,看出來了:“你們倆戴著一樣的髮簪,這髮簪是新得的嗎,十分精緻。”

紀若萱十分得意,歪著頭給方夫人看。

方夫人欣賞了一下,笑道:“我知道了,你要送我的,該不會也是一隻髮簪吧。”

紀若萱獻寶一樣開啟盒子。

不但是一根髮簪,還是一根一模一樣的髮簪。

方夫人拿著髮簪細細欣賞,再時不時地看看姜雲心和紀若萱頭上的髮簪,突然眼眶一紅,一滴淚落在髮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