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雲心唉聲嘆氣,我是來度假的啊,我難道不是來度假的麼?為什麼我來度假還要碰到這樣的事情?不是說不能死人,為什麼不換個時間死呢?

這短短的一瞬,大家可能都想了很多,但沒有一個人比姜雲心更鬱悶。

血人已經停止了呼吸,像是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怪物。、

眾人看向林子深處,裡面像是有一隻怪獸,吃人拆骨剝皮。

姜雲心感慨完之後,開始研究這具屍體。

做法醫這些年,碰見的案子形形色色,各種各樣,不是吹的,什麼變態罪犯沒見過,什麼可怕的屍體沒見過。但是被剝了皮的,還真的是第一個。

姜雲心說:“我以前看過書裡介紹,說是有一種剝皮的方法,將人從頭皮劃開,然後生一堆火,人受不了熱,最終會從頭皮劃開的口子裡跳出去。”

簡單幾句描述,聽起來卻毛骨悚然。

“這可是皇家狩獵的林子,什麼人敢在裡面做這種事情?”方明宴看著幽深的林子:“看來,不僅僅是被帶走的那幾個人了。”

這事情一鬧,姜雲心的鹿是徹底沒希望了。至少,自己去打獵的時間是沒有了。

以後出門,還是多看黃曆。

眾人將血屍抬回營地,血屍實在是太可怕,即便是見過血的侍衛也有些忍不住,紀若萱就別提了,開始看過一眼之後,怎麼都不願意再靠近。

姜雲心就當仁不讓了,誰叫她是專業的呢?

姜雲心將紀若萱交給荊風華照顧,自己帶上手套口罩,去研究血屍。

這一點方明宴是很服氣的。

他真的沒有見過比姜雲心更稱職的仵作了,出來打獵也隨身帶著吃飯的傢伙。要不是因為身份特殊,他無論如何也要把姜雲心留在提刑司做一輩子仵作,誰搶也不好使。

方明宴見姜雲心正在研究血屍的臉,道:“如何,能從血屍的臉,推斷出他的長相嗎?”

沒有了臉皮,只有血肉,根本看不出五官。

姜雲心可以從屍體上看出年齡,身高,身前是否受過傷,有過嚴重疾病。但是,沒臉沒皮的屍體,也是頭一回遇到。

“只能看出骨骼走向。”姜雲心說:“比如這個人鼻樑是高是矮,顴骨是高是矮,方臉還是圓臉。”

這些是骨像,是可以從骨頭上看出來的。別說只是沒有了皮,哪怕是連肉都沒有,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也能看得出來。

聊勝於無吧。

方明宴說:“你一會兒跟荊風華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畫出他的臉來,不求多像,至少有一個輪廓。”

姜雲心想想:“行。”

男女,身高,胖瘦,這些至少是可以從屍體上推斷出來的。進一步的細節沒有,那也沒有辦法。

方明宴叫人去喊荊風華,姜雲心還在研究血屍,她反覆仔細的看血屍的臉,別人看了一兩眼就想吐的屍體,她面無表情。

薛東揚實在忍不住好奇道:“小姜,我知道你不害怕屍體,但是這麼噁心的東西,你就一點兒都不噁心嗎?”

開始姜雲心在提刑司當仵作,大家平起平坐都是當差的,於是按照年齡大哥小妹的亂喊,都是平輩無所謂的。

後來不一樣,姜雲心成了許雲心,成了許家的大小姐,又成了方明宴的未婚妻,身份水漲船高。

薛東揚是方家的家臣,上班喊大人下班喊少爺,自然不能直呼少夫人的名諱,這成何體統。

於是某一日早上,見面之後,姜雲心依然高高興興喊,薛大哥早上好,龍大哥早上好。

薛東揚,龍橋恭恭敬敬:“許小姐好。”

姜雲心半天都沒回過神來,然後拼命拍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然後哆哆嗦嗦的問:“怎,怎麼了?你們兩個鬼上身了嗎?”

不認識我了嗎?

後來一解釋,姜雲心就明白了,但是依然覺得很奇怪,很彆扭。

她是習慣了和所有人平等相待的,在提刑司裡大家都是小張小王的,只覺得十分自然。現在突然要和相處最多的薛東揚龍橋階級分明瞭,她覺得很難受。一聲許小姐喊的她都不知道怎麼回答。

後來他們就商議了一下。

在姜雲心沒和方明宴正式成親之前,在提刑司裡,都還是按照以前的習慣,小張小王小李,大家都舒服。

主要是姜雲心舒服。

姜雲心和方明宴成親之後,在外面正規場合,有外人在的時候,都要正經的喊,該是小姐是小姐,該是夫人是夫人。

但是在提刑司裡面,或者沒有外人的時候,就隨便吧,怎麼舒服怎麼喊,不拘什麼。

現在柴元良的人都走了,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就不拘這些了。

“噁心啊。”姜雲心嘆口氣:“我剛開始接觸這一行的時候,一天天的吃不下飯,看著什麼都想吐。一個月瘦了十幾斤,可憐的呦。”

薛東揚想著便反胃:“後來呢?”

“後來有什麼呀。”姜雲心自然道:“吐著吐著,就習慣了。”

一把辛酸淚,流著流著,就流乾了。

習慣成自然,不管多噁心的事情都是。

姜雲心說著話,專心看血屍的頭部,在眾人看來都是血肉模糊的表層,對她來說,卻不一樣。

“這個屍體的臉,有點奇怪。”姜雲心看了血屍的臉之後,又去看他的身體。

雖然沒了皮,但性別特徵分明,這是個男性。

眾人都圍上去看血屍的臉,不過沒有臉皮,他們也看不出什麼區別。只是似乎臉部的要比身體更紅,血絲更多。仔細的看,還有一些細小的肉瘤疙瘩。那些疙瘩也是血紅色的,仔細看比乍一看,更嚇人了。

方明宴沉吟道:“這是因為人臉上的血,比身體上更多嗎?”

“不是。”姜雲心說:“是這血屍自己的原因,我懷疑他的臉……”

姜雲心緊緊皺了眉,她也覺得自己要說的話過於驚世駭俗,頓了頓才道:“我懷疑這張臉,經歷過不止一次的剝皮。”

一時間,周遭一片安靜。

半晌,龍橋說:“小姜,這是剝皮,不是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