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易家的女兒,哀家已經安排去了承恩殿。那易猶憐心思細膩,又懂得照顧人,哀家把她安排到你跟前,還能照顧你的吃穿,以免你為了處理政務,就是挑燈一夜不顧及自己的身體。你要是還認我這個皇祖母,就乖乖把人收下,不要惹我不開心。”

謝濯即便心裡不樂意,但是太后的話也不能忤逆,以後想個辦法把那個人給打發了就是。當年太后將他從千機府救出不假,所以也不能駁她面子。

許是方才太子惹她不開心,隨後也沒留他用晚膳。

謝濯從慈祥殿離開,一路上心裡不大舒服,隨後對身側的常侍衛說:“今夜就不回承恩殿了。”

常侍衛點頭,又多嘴問了一句:“殿下是要回幽蘭殿?”

聽到這兒,謝濯本就心情不好,隨後停下腳步,瞪了一眼常侍衛。

“不去了,你派個人去幽蘭殿帶個口信,就說我去麗正殿處理公文,讓她不用等我用晚膳了,順便再給我帶幾身衣物。”他整日呆在幽蘭殿,為了來回方便,索性讓下人把衣物都搬到幽蘭殿,衣食住行都和顧雲檀在一起。眼下,太后怪罪,又為了不給幽蘭殿討麻煩,只能先在麗正殿呆一段時間,等以後再搬回去也不遲。

常侍衛點頭:“是,殿下!”常侍衛心底叫苦,主子又是陰晴不定的主,但好在他跟了謝濯多年,也知道他的脾性,也知道該如何應對。

另一邊。

幽蘭殿內燈火通明,屋外的雪花似乎也停了。

如娘笑呵呵的拿著時興的布料進內殿,高興的說要準備做幾件冬襖還有毛裘。雲檀看著筆下的丹青畫作,一時出神,筆頭浸潤在宣紙上,渲染出了一個墨漬。

“哎呀!”雲檀這才意識到,但也為時已晚,畫作上的人臉被好大一塊墨水弄髒了。

如娘嚇得趕忙放下手裡的活兒,著急忙慌的到書房來,“怎麼了?娘娘。”等到如娘定睛一看,就看到桌上攤開一張畫,畫像上人的半張臉都是墨點。

顧雲檀抬起頭,看著如娘,有些不大好意思,她剛才出神了。

“沒什麼,不過是弄髒了畫兒。”

如娘走過來:“原來是這樣,沒事奴婢再給您換一張宣紙就是。”說著,如娘轉身走到書架後面,倒騰一番,拿出新的宣紙。

就在這時,顧雲檀重新舉筆,正要作畫,她朝著窗戶看去,卻發現天色已晚。

她問:“如娘,晚飯做好了嗎?”

如娘點頭:“都好了快半個時辰了,也是奇怪,平常這個時候,殿下也該回家了,怎麼現在還不見人影?”

話說也是,顧雲檀心裡也開始奇怪。

就在這時,常侍衛來了幽蘭殿,一路到了書房。

一面向雲檀行禮,這才開口說:“殿下有公文急需處理,眼下人在麗正殿,而且殿下讓我告訴娘娘一聲,不用等他了。”

顧雲檀愣了會兒,隨後點頭:“原來是這樣,辛苦你了常侍衛。”

不知為何,謝濯這次沒來,她反倒心裡空落落的。

常侍衛笑著:“娘娘不必客氣,這都是卑職應該做的。”

就在這時,如娘想起廚房裡,還有娘娘親手燉的雞湯,不由得提了一嘴:“灶上還煮著雞湯,娘娘難得親自下廚的,殿下不回來,這下倒是白費心思了。”

顧雲檀臉上倒也沒什麼表情,但眼底難掩失落之色,隨後同常侍衛說:“他可還說什麼了?”

常侍衛回答:“回娘娘,殿下說幫他帶幾件衣物。”

顧雲檀點頭:“勞煩常侍衛先等候片刻,我去收拾,稍後讓下人交給你。”

常侍衛點頭答應,隨後如娘給他先上了一盞茶,二人在書房等了一會兒。

顧雲檀轉身離開書房去了內殿。

收拾好了幾件素日裡謝濯常穿的衣物還有配飾,以及他閒暇時喜歡把弄的棋盤全都裝好,隨後交由宮娥帶給常侍衛。

送走了常侍衛,顧雲檀帶著如娘,兩個人待在客廳裡用了晚膳。

晚上沒謝濯,她倒也睡得安生,起碼不會一張小榻上擠兩個人。

謝濯又霸道,總是搶她懷裡的被子,有時候搶急眼了,直接又抱著她……這陣子,少一些親密也好,否則以她這小身板,真的不能行。

夜色正濃,寢殿內燭火已滅,可她翻了幾遍身子後,仍舊睡不著。

她又開始胡思亂想,想了很多,想那次她和謝濯在斷月腰客棧鬧不和後,她被陳王困在紅鸞殿裡,那個時候,謝濯在哪兒。

想,當初陳王挾持謝濯,差點用刀劃傷他脖頸時,他在想什麼,是詫異還是悚然,還是被親兄弟刀劍相對時的傷心無助?她不知道謝濯怕不怕,反正,那個時候她是怕的。她害怕宮門深似海陰謀無休止,害怕最親近的人算計,更害怕謝濯死了。他要是死了,她又該如何?那夜謝濯闖入紅鸞殿,安慰她不要害怕,還說要帶她走,讓她心裡動容,漸漸對他開始依靠;又或許,是因為什麼呢……又或許和他夫妻三載,她們之間逐漸有些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想,謝濯到底還有多少事,是她這個枕邊人不知道的。

想,想著想著,她便伸手不自覺地摸著肚子,這些個月,她一直沒有服用避子湯,月事也正常。太醫也說了,就是身體寒氣重和壓力大所以沒有懷孕跡象。不過,按照謝濯那個頻率,也該懷了……

想著想著,她便昏昏欲睡了。

第二天,顧雲檀起了大早,用了早膳,她開始準備丹青作畫的工具。

太后在長樂殿設了選師宴會,為的就是給四公主選適合的書畫師傅。她本來待在幽蘭殿也覺得時間長了會悶,於是打算去教習四公主學習丹青水墨畫。但畢竟比不上宮裡的教習師傅有資歷,但是四公主有意託她,一定要來長樂殿當她的丹青師傅,而且考取宮廷教習師傅也是有獎賞的。她可以得到出行宮外令牌還有培養費,據說培養費用一日下來,就有十金。有了令牌,她也可以時常回雲夢去看望母親。

收拾好了一切,她帶著小瓜還有如娘去了長樂殿。

長了殿內掛了紅綢緞,皇后在四月亭設下了考場,雖然皇后也看重雲檀的手藝,但宮內也有專門的國子監。但四公主好說歹說也要顧雲檀親自授她,萬般無奈之下,只好舉辦一場畫師考,既讓那些國子監的師傅望而卻步堵了他們的嘴,到時候也不至於鬧到太后那裡去。也能為四公主選她喜歡的師傅,好讓她學得專心些。

到了四月亭,顧雲檀倒也不怯場,畢竟她之前在雲夢,像這樣的書畫交流切磋會也參加不少,磨礪多了,她也不害怕。

考場上並未見四公主人影,只有四公主的貼身宮女崔尚儀。

白色的屏風上,揮灑的寫著幾字:未若柳絮因風起。

是考題。

她剛要落筆之際,雪白的畫紙上便被突如其來的墨水,弄髒了畫卷。

就聽到旁邊的一個女畫師,哎呀一聲。

墨臺弄翻了,不僅女畫師的畫卷被墨水弄得一塌糊塗,也連帶著坐在她身邊的顧雲檀也深受其害。

女畫師一臉驚慌,隨即看了一眼顧雲檀,不知如何是好:“抱歉,我並非故意,只是太緊張了,不小心打翻了墨硯。”

“你!”

顧雲檀捏著筆身,免不得心裡忿忿,她抬眼望去,見女畫師嚇得臉上都出了虛汗。

又看了一眼供臺上的燃香,時辰快要過半,她便沒再搭理那女畫師,冷冷說了一句:“沒事。”

方才那名打翻墨硯的女畫師也被提前帶下考場,沒了可用的畫卷也就只能棄考,再而,她弄髒她人畫卷,本就是不道德,她自己辯駁說是無心,但在考場之上只能被判為舞弊。

一場考試下來,顧雲檀心裡雖然有底,但也因為剛才的插曲弄得心緒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