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荊棘裡的花

這家檯球廳許哲已經來過好幾次了，不過跟沈嵐一起來，還真是頭一回。

守在櫃檯裡的是店老闆，那位長髮氣質中年大叔。不過此時他顯然不夠稱職，因為趴在桌上睡著了。

沈嵐並沒有把她父親吵醒，而是自己繞到櫃檯裡，開了一個球桌，再出來。

許哲和她各挑了根球杆就開始打。

只不過，這個打球的過程讓人頗感無語……

“我知道，只要你稍微認真點，我就沒得玩。但你這樣是不是有點離譜了？”

許哲之所以如此吐槽，是因為沈嵐的每出一杆時，都輕輕合上了雙眼——真正意義上的‘閉著眼跟你打’。

就這樣，他才佔了些優勢，可惜完全沒有成就感。

沈嵐笑了笑，正要說什麼的時候，她身後卻響起了另一個聲音：

“人家說的沒錯，這樣玩就是很離譜。要我說，你就不該跟比你水平低太多的人打，在這欺負小弟弟好玩嗎？”

說話的，是剛才還趴著睡覺的那個長髮男人，檯球廳的老闆。他此時已經走到了這張檯球桌旁邊，臉上掛著一絲調侃的笑意。

沈嵐瞥了他一眼：“爸，他不是什麼小弟弟，是我在奧賽小組的同學。”

男人略顯驚訝：“真的嗎？他看著可比你小啊。”

沈嵐：“因為他很聰明。雖然年級比我小，但也能跟我們一塊學奧數。而且就算是打檯球，許哲學得也非常快。現在我還能閉著眼睛跟他打，讓他多練練，說不定我就得認真點了。”

這個男人捋了一下頭髮，轉身到許哲面前。

“她從小就傲氣，我幾乎沒見她誇過誰，更別說同學什麼的……小弟弟，伱很厲害嘛。”

這語氣，似乎有點深意？

許哲：“您是沈嵐同學的父親？”

“對，你們慢慢玩吧。沈嵐，店交給你了，我出去一趟。”

少女哼了一聲。

男人拍了拍檯球桌邊，大步走了出去。

在沈嵐的父親過來搭話之前，上一杆是許哲打的，球沒進，所以這一杆就輪到了沈嵐。但她此時握著球杆站在那裡，眼睛雖然盯著檯球桌，但顯然並沒有動手的意思。

她似乎在想著什麼事情，怔怔出神。

許哲出聲了：“你爸爸挺瀟灑的啊。”

沈嵐嗤笑了一下，說：“離婚的男人就是瀟灑。”

許哲：“……”

對方這話，貌似不太好接啊。

沈嵐似乎終於想起了現在是在打球，於是俯下身，瞄準，出杆。那顆綠色的6號球清脆落入洞口。

許哲：“聽起來，這裡面有很多故事。可以跟我聊聊嗎？”

“簡單講，就是我爸媽都是當年的天之驕子，他們那個年代的大學生，還挺厲害的。我爸還有個弟弟，在這開臺球廳。嗯，這家檯球廳本來就是那個叔叔開的。但後來有一次，那叔叔欠下賭債，跑掉了。”

說話的同時沈嵐並沒有看向許哲，而是始終盯著球桌。她又出了一杆，紅色的3號球同樣清脆入洞。

“當時我爺爺奶奶都氣得病了。我爸要回來照顧老人，我媽不願意。當時她又正好有個出國的機會，就出去了。我也不清楚我媽現在在哪，可能是哪個實驗室吧。”

沈嵐一邊說話，一邊再出一杆。白球削到了紫色4號球的薄邊，讓它慢慢滾入洞口。

而白球停下時，已經到了合適的位置去打下一顆。

“再後來，爺爺奶奶一前一後都走了。這家檯球廳還在，而且店面的產權本來就是我們家的。我爸重新裝修一下，收拾收拾又開業了。正好我也長大一些了，可以經常幫他看店。他就會叫上以前的老朋友，騎摩托車玩。現在麼，他應該已經騎上車，一會就能到郊外去了。”

這座城市並不大，開車用不著多久就能離開主市區範圍，騎摩托車也是一樣。而外面的公路很寬，路況也不錯，騎車飛馳的感覺想必會很拉風。

許哲：“確實是有故事的人。”

“我也不怪他。他嘛……算啦，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少女停了一會，突然打出了下一顆。最後一顆全色球入洞，檯面上除了屬於許哲的那幾顆半色球，就只剩下了那顆黑八。

這時，沈嵐歪了一下腦袋：“我好像忘了閉眼睛。”

許哲笑道：“沒關係，都打到這了，你一杆收完唄。”

沈嵐深吸一口氣，再次出杆時，給白球加上了極其強烈的側旋。

黑八落入洞口的同時，白球撞到臺邊，猛然加速，就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球檯上亂竄……

沈嵐放下了球杆，輕聲道：“我不想打了，你自己玩吧。”

“好。”

許哲能理解她此時的心情。當然，感同身受什麼的肯定不可能，他只是能理解，把剛才那番話講出來應該並不會輕鬆。

再回想一下少女的父親所說的‘她從小就傲氣’，許哲猜測，剛才這些話沈嵐甚至可能都沒跟同學或者朋友聊過。

可就在這時，沈嵐剛一轉身，就看到櫃檯裡有個高高大大的男生，旁邊還站著倆男生，鬼鬼祟祟的……

她下意識喊道：“你們在幹什麼？！”

許哲倒是認出來了。這三個，好像就是上學期某個週末，差點打劫了自己的本校高中生。

其中一個高中生羞惱道：“滾，別礙事！”

另外一個則急忙催促：“發現了發現了，快點，拿上就走……”

沈嵐立刻就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她平時就發現櫃檯裡的收銀機很舊，稍微用點力就能撬開。但這麼猖狂的盜竊，守檯球廳兩三年了她還真是頭一次見。

少女氣得不行，拿出自己的手機，直接撥110。

“你幹什麼？給我！”一個高中生見勢不妙，衝過來搶她的手機。

沈嵐當然不會給他，而那個高中生拿起旁邊架子上一根球杆，劈頭蓋臉就抽了過來！

剎那間，少女嚇得躲都忘了躲，只能緊緊閉上雙眼……可是過了兩秒，她並沒有感覺到預想中的疼痛。反而只聽到了“啪”的一聲，好像是杆子與杆子之間的碰撞？

沈嵐睜開眼，就看到許哲手拿一根球杆，擋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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