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械不遠處,放著一把銀色輪椅。

蘇蜜看到那把輪椅,就有不好的預感閃過。

果然,有人喊了一聲:“美女,也來健身啊?”

蘇蜜腳步一剎:“你怎麼在這裡?”

厲承勳將啞鈴放回遠處,遞了個眼色,教練便先退下去了。

他拿起旁邊一瓶礦泉水,喝了兩口,眼神卻一直盯在蘇蜜身上:“緣分吧。”

蘇蜜唇一扯。

孽緣才對吧。

難怪今天健身房怎麼沒人。

原來是他包了場子。

她無語:“厲承勳,回去吧,這不是你玩的地方。等會兒弄傷自己,金家還得怪酒店。酒店也是冤。”

厲承勳皺眉:“蜜蜜,你這麼瞧不起我嗎?我一直就在鍛鍊,這種器械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不信我擼個鐵給你看看——”

正要加最大的碼,蘇蜜將他攔住:“行了行了,您別。”

萬一舉出個什麼意外,她沒法賠金家一個兒子。

厲承勳這才滿意:“信我了?我雖然雙腿殘疾了,但上肢力量還是不錯的,比一般健康男性還要健壯,咱們就算出軌,我也絕對可以滿足你。”說著,眨巴了一下濃密的睫。

蘇蜜頭都大了:“你是除了出軌,再沒別的話可講了?厲承勳,你不走是不是?好,我走。您自個兒慢慢運動吧。”

厲承勳見她要走,這才趕緊將輪椅扒過來,雙手一撐,坐上去,匆匆趕上去,一個流利的調頭,攔在蘇蜜前面:

“走,我走。但是現在雨還沒停,你看,這麼大,路上萬一出車禍怎麼辦,等停了我一定走,好不好。”

蘇蜜看一眼窗外的大雨,確實越下越兇,天地都混為一團,瞥一眼厲承勳,也沒繼續趕他了,反正也有事要問他:

“厲承勳,你明天要參加我們劇的宣傳活動?”

厲承勳一笑:“你們導演通知你了?”

蘇蜜頓時覺得牙齒根有點發酸:“你無聊不無聊,居然用導演來壓我?”

厲承勳一蹙眉:“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用導演壓你?”

“導演讓我明天跟你一起出場。”

“……我可沒逼你們導演這麼做。”

扮什麼無辜?蘇蜜冷笑:“你堂堂金家公子參加我們劇組的活動,我們導演為了討好你,當然會這麼安排。厲承勳,你可別說你事先想不到。”

厲承勳臉色一頓,軟了幾分:“就算你陪我一起出場又怎麼樣,蜜蜜,這麼點事,你不是也不願意答應吧?”

蘇蜜睨他一眼,只丟出三個字:“不願意。”說著,轉身就離開。

雖然她正在和霍慎修冷戰。

雖然她此刻很惱怒霍慎修揹著自己做的事。

但她跟霍慎修的弟弟一起上電視算什麼?

這種幼稚的報復,她不屑做。

出乎意外,厲承勳並沒阻攔她。

直到走到門口,她才聽見他的聲音幽幽響起:

“其實,明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我才想做點開心的事。”

語氣和平時的吊兒郎當、跋扈輕浮不太一樣,輕,沉,且帶幾分自憐自嘲。

蘇蜜戛然止步,回過頭,看見厲承勳坐在輪椅上,看著有種難得的虛弱與頹喪,不禁好笑:

“你堂堂金家公子,想開心過個生日還不容易?一招手,一大堆人會來陪你。讓你開心個夠。用得著拿我開心?”

厲承勳卻道:“不。每年的生日都是我最難過的日子,無論你信不信,我都好些年不過生日了。”

她承認他這番話吸引了自己,眼皮一動:“為什麼。”

厲承勳目光滑下去,落在沒有知覺的雙腿上:

“我的腿,就是在我生日那天摔殘的。

蘇蜜眼色微閃:“所以你是後天才……不能走路的?”

厲承勳自嘲一笑:“你以為我是個天生的殘廢嗎?……在我十歲之前,我跟你們一樣,都是健康人,能走能跑能跳。”

“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在生日那天出事嗎?”

在她臉上,他看到了好奇的光澤,也就繼續說起來:

“那年的生日,父母給我在家辦了露天宴會,邀請了同學朋友親戚過來,那天,我很開心,一大早天不亮就起來了,換上新衣服,等著生日宴會的開始。”

“客人還沒來,爸爸卻接了個電話,然後就說有急事,要出國。媽媽問他有什麼急事,不能等陪我過完生日再走嗎?爸爸卻說一定要馬上走,問他是什麼,卻又不說。我想讓爸爸至少陪我吹完生日蠟燭,許完願再走,可他還是拒絕了。”

“我就那麼眼睜睜看著爸爸帶著藍助理,連行李都沒怎麼收拾,就迫不及待地走了。彷彿有什麼天大的事。還看見媽媽暗中紅了眼圈,但她抱著我,什麼都沒說。我很生氣,又很委屈,那天的生日,過得都很壓抑,心情很不好。”

蘇蜜聽得心中一跳,能感受到厲承勳那時的不開心。

對於小孩子來說,生日是最大的節日。

最尊敬的父親卻在生日前夕離開,連吹個蠟燭的時間都不給他,他自然委屈。

她又隱隱猜得出金鳳台在兒子生日這天離開的原因。

難道是因為……

正這時,厲承勳繼續:

“生日結束後,我去找媽媽,卻無意聽到她和爸爸在打電話,媽媽對著電話抽泣,說你就不能等生日完了再走嗎?你知道承勳有多傷心嗎?知道這個生日他準備了多久嗎?那個從沒與你生活一天的孩子,對於你來說,竟比承勳還重要嗎?”

“在媽媽的哭訴中,我這才知道,爸爸不給我生日就去了國外,是為了另一個兒子。媽媽哭著求他回來,他都不願意。”

“原來,爸爸在華國還有個兒子,那個孩子並不是我媽媽生的。這些年,爸爸一直在找另一個兒子。”

“在我生日這天,他委派的人,剛好就幫他查到了那個兒子的下落,所以,他一刻都等不了,趕去了。”

“他連陪我過完生日再走,甚至連陪我吹熄蠟燭的時間都等不了,你看看,這是有多心急。”

“後來,我才想起,從小到大,爸爸帶我們一家最經常去旅遊的地方,是華國,而且多數都是去潭城附近。之前,我一直以為那是爸爸對我們的關愛,加上潭城是爸爸曾經讀書的地方,後來才知道,原來爸爸帶我們去那邊旅遊,只是為了順便尋找和打探他的另一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