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這麼說吧!”

中年男子無奈道:“其實吧,你們今天算是運氣不好,遇見了這個曹三,

這人是這一代老大的侄子,仗著這麼個關係,明著吃拿卡要,估摸著這王八蛋昨晚又去賭了,輸的精光才想著出來撈一筆,

其他的人,倒也還好,按規矩辦事,都不算離譜,交些幾兩十幾兩銀子,碼頭、城中都會少些麻煩,

對我們這些商人來說,沒有麻煩那就是最大的順利了。”

“那你們就這麼心甘情願的把銀子給他們?這不是在縱容他們嗎?”

“剛開始不情願,但最後覺得還行!”

中年男子指著看不到頭的船隊:“這蘇州上下的幾個碼頭,每天有數千船隻進出,單靠官府的力量是無法滿足的,

插隊、託關係、走後門的、本地客商等等,那叫一個混亂,械鬥時有發生,甚至出現人命,

最關鍵的是官府的那群王八蛋拿銀子也不幹人事呀,該混亂還是混亂,而且還欺壓我們,

但這漕幫、船幫出現後,雖然依舊交銀子,但這碼頭的秩序好多了,縴夫、水手、腳伕、馬車等都規範了很多,

再也不用為了搶客貨船打架鬥毆了,而且都有明碼標價,不會出現坐地起價、哄抬價格的事情出現,

只要你靠岸了,報出運的是什麼貨物,數量等,自然就有人安排,你把銀子付了,就可以走人了,會有人幫你辦的妥妥的,

最神奇的是,如果你的貨物賣不掉,也可以找他們,他們會幫你搞定,只不過抽取一定的利潤,

如此這般,花點銀子,算的了什麼?換做是你,你會怎麼選擇?”

“交銀子息人了事!”

楊少安下意識的回答了一聲,隨即看著中年男子:“其他人都是這麼想的?”

“不這麼想能怎麼辦?這江南之地,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有道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江湖就是這麼回事。”

中年男子朝岸邊看了看:“行了,接你們的縴夫們來了,記住嘍,進城別動不動告官,這裡不一定頂用。”

“為什麼?”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呀,這蘇州存在這麼久了,早有一套自由的執行規則,

你給上面找事情,你覺得上面會讓你過的舒服嗎?

言盡於此,好自為之!”

中年男子說完,便返回船艙。

客船內,崇禎眼中神光閃爍,楊少安和曹三,以及中年男子的對話他都聽在耳中。

如果按中年男子的話,那這漕幫、船幫還算是有點用處。

但不代表,他會容忍這兩者存在,或者說不會以這種方式存在。

任何壟斷性的東西,必須要幹掉,否則早晚要栽在這上面。

最關鍵的是,這幾大幫派掌控的力量,隨時都能拉起一支隊伍,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中年男子說的是真的?”

“屬實,所以臣才說如此漕運是無解的!”

“解不解的先不說,先進城看看!”

“是!”

李若漣回應完後,繼續道:“東家,這……咱們不跟楊少安他們一起走,就在這裡排隊等著,免得引起曹三那群人的注意,走露了蹤跡!”

“這事你……”

“你們怎麼能這樣?剛剛不是給了你們五十兩酒錢嗎?怎麼現在又要?”

崇禎的話還沒有說完,外面就傳來了吵鬧聲,李若漣上前拉開船窗,發現是剛剛曹三身後的三個人,正和楊少安爭吵著。

“你剛剛給的被三哥拿去了,我們毛都沒落著,你再給一份吧,

我們三人每人十兩,縴夫和腳伕工頭每人十兩,我們保證將你的貨安全送入城中!”

“你們真當我們好欺負不是?曹三呢,我要找他!”

“三哥?三哥這會兒在溫柔鄉呢,估計酒醒了也得三天後了,別廢話,幾十兩銀子我們也發不了財,你們也算什麼。”

……

“果然是閻王好惹,小鬼難纏呀,貪得無厭!”

崇禎冷冷道:“讓楊少安給他們,最好能誘導他們將這兩船的貨給黑下去,就當是釣魚了,

正琢磨著怎麼動手呢,這就有送上門了,今天怎麼吃的,來日就怎麼讓他們連本帶利的吐出來。

安排人盯著他們,找到他們的老巢,等吩咐,一網打盡!”

李若漣點了點頭,悄無聲息的退出了船艙。

半刻鐘後,兩艘貨船在縴夫的拉動下在專用水道朝著碼頭前進。

而崇禎他們的這條客船從日出辰時一直等到日頭偏西,才停靠在碼頭,交了人頭費後才上了碼頭。

碼頭上人聲鼎沸,車流如龍,吆喝聲、號子聲練成一片。

通州的碼頭已經算是很繁忙,但和蘇州碼頭比起來,還是要差了一大截。

但碼頭上的腳伕相對於通州的腳伕來說,臉色更加的麻木、疲憊,小攤販們雖然賣力的吆喝著,但往來客商並不買賬,

而且小攤販們衣著比之通州那邊好不到哪裡去。

路上的百姓都是急匆匆,臉色更加的麻木。

從碼頭到城門,一路上所見,崇禎很是疑惑。

要知道這可是蘇州府,大明最富裕的一個州府,不說比之京城的百姓吧,但至少也應該是相對安樂才是,怎麼會如此神態?

看著皇帝眼中的疑惑,李若漣低聲道:“東家,魏忠賢當年打壓江南,向江南收取工商稅和礦稅等,但依舊是不足實際的三成,

而士紳富商們又將這三成分散到普通百姓身上,看似滿足的遼東的軍餉,但最後還是老百姓承擔了這個苦果,

江南雖然富有,但富有的是士紳富商,普通百姓比其他省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裡去。

一是富商士紳的剝削,二是全國一成的賦稅出自這裡。”

經李若漣這麼一說,崇禎忽然想起來,歷史上魏忠賢死後,東林黨掌權,說是朝廷不能與民爭利,廢除了魏忠賢在江南的工商稅和礦稅。

但隨著戰事吃緊,國庫空虛,東林黨束手無策,只能將苛捐重稅壓在了百姓身上。

這種飲鴆止渴的做法,最終導致了百姓反抗,起義軍勢力越來越大。

這些士紳富商真特麼的不是東西。

崇禎臉色鐵青,強忍著心中的殺意:“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