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下,王秀提著裙襬,踩著影子等陸雲鴻。

她那孩子般的舉動讓陸雲鴻心生暖意,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范家兄弟見狀,便退後一些,遠遠跟著。

王秀冷不防被陸雲鴻抱住,她拍打著他的手,似嗔似怨道:“已經很晚了,還鬧?”

陸雲鴻道:“要不我們還是要個孩子吧。”

王秀的身體僵了一下,先是有些莫名,隨即猜測道:“陸雲鴻,你不是想用孩子拴住我吧?”

陸雲鴻在她的頸邊悶笑出聲,雖然不想承認,但他還真是這麼想的。

區區一個姚玉他當然不會放在心上,可他始終覺得,眼前的幸福就像是一場夢。等夢醒了,那個摸著冰冷床沿,垂垂老矣的身軀就像腐朽的枯木一般,那樣的滋味,孤獨到找不到救贖,只不過是苟延殘喘,咽不下那口氣罷了。

“我開玩笑的,我們回去吧。”

陸雲鴻牽著她的手,沒有再說這個話題。

王秀看著他的側顏,光滑如玉,月光下,皎皎君子宛如明珠。

跟這樣的人生孩子,小孩子是不是長得很可愛?

王秀摟上他的腰,輕靠上去,小聲地問道:“不是要等三個月以後才可以嗎?”

陸雲鴻的心滾燙著,一股莫名的感動湧來,讓他的鼻腔也有些酸楚。

“是啊。”

“那我們……”

話還沒有說完,不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縣衙的衙役急急奔來,拱手道:“陸狀元,陸大奶奶,打擾了。押在柴房那兩個人死了。”

“死了?”

“怎麼死的?”王秀驚訝地問,目光深了幾許。

衙役凝重道:“自盡的。”

“縣令大人想請陸狀元回縣衙共同商議對策,讓屬下送陸大奶奶回客棧。”

王秀抓住陸雲鴻的手緊了緊,有些擔心。

陸雲鴻拍著她的手,溫柔道:“不怕,他們既然是來滅口的,任務失敗選擇自盡是不想供出背後主謀,這樣的事情很常見。”

他說完對衙役道:“你先去吧,我一會再去縣衙。”

衙役躊躇了一會,很快做出妥協,離開了。

王秀拽住陸雲鴻問:“你好像早就知道了。”

陸雲鴻搖頭:“我之前猜測他們可能是江湖人士,拿錢賣命。現在看來,他們倒像是死士。”

“能夠出動死士,證明黃少瑜這個案子牽扯還是很大的,我估計天一亮就要走了。”

被姚太太吵這一晚上,王秀都忘記了陸雲鴻要離開木瀆北上了。

她當即道:“那你去縣衙,我去客棧給你收拾行李,天亮後我們再辭別爹孃。”

陸雲鴻握住她的手道:“不著急,我先送你回去。”

他握住王秀的手,不由分說地牽著她往前走。

公事永遠都辦不完,能夠多一點時間陪伴媳婦,對他來說也是很重要的。

王秀見他固執,也沒有推辭,夫妻二人步行回了客棧。

臨別前,王秀替陸雲鴻繫好披風,認真叮囑道:“遇事不要逞強,照顧好自己。”

陸雲鴻頷首,還在等著她叮囑。

王秀道:“你可以走了。”

陸雲鴻蹙了蹙眉,問道:“沒有了?”

王秀詫異:“還有什麼?平安最重要啊?”

陸雲鴻不滿道:“你就不擔心我在外面沾花惹草?”

王秀瞬間警惕道:“你敢!你要是敢做對不起我的事情,我腿都給你打斷!!!”

陸雲鴻見她冷眉一皺,瞬間笑著道:“我不敢。娘子回去吧,別忘記了,你也是一樣的。”

說完,還捏了捏王秀的臉頰,那力道不輕不重的,眼神卻溺滿了醉人的溫柔,好像他只是捨不得,而並非想暗示什麼?

王秀:“……”

讓她叮囑是假,藉機叮囑回來才是真的吧!

呵呵,死陸雲鴻,還是一點都沒有變。

什麼大量,都是狗屎!!

看著王秀幽怨的目光,陸雲鴻遏制不住地大笑起來。

他往前走,回頭時神采飛揚,擲地有聲道:“娘子,等我。”

……

陸雲鴻到底還是沒有能回來給二老辭別,因為衛縣令覺得事情太過重大,讓陸雲鴻帶著傷重的黃承德走了水路,快速進京。

這件事也就陸家敢管了,換了一個人,衛縣令要愁死。說不準連他自己也要搭進去,所以陸家離開木瀆那天,他讓縣衙的人跟著護送。

張家得到訊息,張嘉許也跟著一起護送到了無錫。

馬車裡,王秀看著坐立難安的陸雲冉,睜開昏昏欲睡的眼睛,眼底的笑意一閃而逝。

“是一位好郎君,有責任有擔當。最重要的,他父母都是和善之人,你嫁過去我們也能放心。”

陸雲冉羞紅了臉,喏喏道:“嫂子別拿我取笑了,大哥這次離開,我看爹孃都很擔心,你不也一樣嗎?”

王秀道:“我還真沒有呢。再說了你大哥也不是醉倒溫柔鄉的人,他有他的抱負,我總不能攔住他。”

此時陸雲鴻要在這裡,怕是當場就否認了。

也虧得他走遠了,不過他連范家兄弟都沒有帶,只帶了衛縣令給他的兩個衙役,王秀又不得不佩服起來。

陸雲鴻此人的膽識和魄力,的確並非一般人可以比的。

……

陸家回無錫的路上,姚家也回了寧波。

因為受挫,姚玉不太愛說話,整日坐在馬車邊吹風,不知在想些什麼?

姚太太和姚老爺一路爭吵,今日更是舊事重提。

姚太太道:“我要是出身像王秀一樣,你還敢這樣對我嗎?你怕是會像那陸雲鴻一樣,我給你戴了綠帽子你都要忍氣吞聲吧?”

姚老爺被氣得險些昏死過去,指著姚太太怒罵道:“你還不悔改,你還是覺得你自己沒有錯?人家陸大奶奶救醒了玉兒,還點撥他,你是眼瞎了嗎?”

姚太太冷怒道:“我有錯?我最大的錯就是嫁給了你這個沒出息的。你要是像王少傅一樣當了大官,我何至於要看王秀的臉色?她為什麼點撥玉兒你不知道嗎?那是因為她心虛,她就是勾引咱們玉兒!”

“夠了!”姚玉怒吼,眼中的痛苦一閃而逝。

他後悔了,他就不該心軟,為母親求情的。

現在母親解了束縛,越發猖狂起來。他也漸漸明白,原來那一夜母親錯得有多離譜?

姚玉心灰意冷地看向自己的母親,自嘲道:“你說陸大奶奶勾引我?那我是什麼?我是熟讀四書五經的學子,我更是懂得倫常的男子,可我因何會被人勾引?是我心志不堅,還是我見色起意?亦或者是我貪圖王家的權勢,故意給陸家難堪的?母親這樣說可曾想過兒子的處境?”

“母親以為流言只能逼死女子,不能逼死男子是不是?”

“我看這馬車外面,山崖高險,不知我縱身一跳能否洗脫汙名,也好讓母親還我一個清白?”

姚太太瞬間愣住,眼淚奪眶而出,心痛道:“玉兒,你怎麼能這樣說,你這樣是在剜母親的心啊。”

“滾!”

姚老爺忍無可忍地推開姚太太,像看個瘋子一樣看她,怒聲道:“玉兒若有萬一,你也不用再進我姚家的大門了。”

“這麼多年,我顧念夫妻情意,對你如何你不知嗎?”

“可你自以為拿捏住了我,萬事張揚,不喜有人忤逆你的意。”

“現在好了,連玉兒也這般厭惡你,這可真是你的報應。”

說完,上車攬著兒子,對車伕道:“不用管她,我們走。”

姚太太心痛地看向姚玉,可這一次,姚玉沒有再看她,也沒有開口求情。

車伕在姚老爺的催促下趕車而行,心灰意冷的姚太太只能和後面的丫鬟們一起擠,心裡既傷心又懊悔。

傷心的兒子如此叛逆,竟然以死相逼。

悔的是為什麼要去陸家,如果不去陸家就不會有這些糟心事了。

還有王秀!!那個女人如此惡毒,讓她和兒子母子離心,她不會放過王秀的。

看了看身邊兩個鵪鶉般的丫頭,姚太太冷笑一聲,腦海裡瞬間閃現一條陰毒的計謀。

只見她猛地盯著兩個小丫頭,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一樣,周身都是陰冷詭譎的氣息。

“你們去幫我辦一件事……辦不好也不用回寧波找你們的父母了,我會把他們都發賣出去,說不定你們還能有幸一家子團圓呢。”

說著,嘴角噙著一抹怨毒的笑意。

兩個小丫鬟面面相覷,眼睛裡滿是懼意。

沒過多久,兩個小丫頭就被趕下了馬車,茫然無措地抱在一起,哀哀欲絕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