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回宮後,順元帝問他怎麼沒有把太孫帶過來?

太子道:“昨夜景煥感染風寒,今早兒臣送他去了皇姐府上,王娘子已經看診了,說是需要靜養兩日。”

順元帝抬起頭,目光狐疑道:“昨夜太子妃歇在你的寢殿中?”

太子沒有否認,點了點頭:“是的。”

順元帝輕哼,冷冷地嘲諷道:“當初朕讓你選太子妃,你隨手便將她的畫像抽出,看也不看。現在你後悔了……只可惜,這個世上最難的不是後悔,而是後悔了也沒有辦法重來。”

太子聞言,目光倏爾一冷,抬首時突生一股戾氣道:“父皇以為我不知,當年您準備的畫像裡面,十張有八張是姜家表妹的,她那身子骨嬌弱,嫁人不到一年就去世了。”

順元帝心虛,連忙道:“那還不是有另外一個的,是你自己不肯選。”

太子問道:“那另外一個是誰?”

順元帝詫異道:“你不知道?”

太子皺眉,沒好氣道:“我又沒看,我怎麼知道?”

順元帝:“……”

呦呵,還跟他置氣了呢?

看來真的是對太子妃很不滿了,哼!

這叫自己種的苦頭自己吃,跟他較什麼勁啊?

順元帝冷冷道:“不就是你師妹,王文柏那個老狐狸的小女兒?”

“畫像還是朕遣人去莊上偷偷畫的,不然你以為你能看得見?”

太子:“……”

他壓根就沒有看見!

因為他抽了一張就走了。

“那畫像呢?”他問道,突然有點好奇了。

順元帝見他真的來了興趣,忍不住好笑道:“挑選完了,剩餘的自然送去庫房裡鎖起來了,現在也不知道被老鼠啃出洞沒有,興許下雨天回潮,也早就花了。”

太子不聽,對李德福道:“去找出來。”

李德福沒有離開,只是有些不安地看向順元帝。

順元帝知道自己兒子的性格,估計是要找出來送回王家去的,便道:“去找出來吧,王文柏都不知道呢,送去給他看看也好,他那些手段再高又怎麼樣,朕還不是拿到了他女兒的畫像?”

說著,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

可太子的臉色卻很難看,他突然明白,原來當初父皇也是知道王家的打算的。但是他卻沒有告訴他,而是一直揣著明白裝糊塗。

深吸一口氣,太子心裡已經滿是怨憤了,可他也不知道這股怨憤緣何而來。

當初他父皇一心要他娶姜家的女子,可他對那位病西施的表妹實在是沒有興趣,加上擔心她會像自己母后那樣難產而亡,所以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選誰為太子妃都可以,唯獨那位表妹不行。

可當他發現,送來給他選太子妃的畫像裡,除了第二張,剩下的無論他抽哪一張都是姜家表妹後,他才直接拿走了第二張,而那一張就是鄭思桐。

現在想想,如果王秀就在畫像裡,那應該是最後一張才對。

可他從未想要過翻到最後一張,因為他認定了,所謂十張畫像,其實只有兩張。

李德福離開以後,太子道:“父皇,陸雲鴻回京了,你把陸家的宅院賜還給他吧。”

順元帝道:“為什麼?王家不能再給他們買個宅院?”

太子聞言,一腔的怒火彷彿找到了發洩點,沒好氣地道:“王家買的是王家的,是陸家的嗎?父皇要讓我重用他,就是重用他吃軟飯的?那不如讓他改姓王好了,還姓什麼陸?”

這是太子第一次對順元帝發脾氣,順元帝都有點懵了。

記憶裡的兒子,脾氣好像沒有這麼暴躁啊?

他先是被嚇了一跳,等回過神來,又覺得憋屈。

堂堂天子,怎麼還要受兒子的氣,當即怒斥道:“是陸雲鴻沒出息了,要你來替他周旋?”

“不過就是一棟宅子而已,他教出那麼多的好徒弟,想要不會找人來替他說,就連計雲蔚都在朝中蹦躂呢,朕也沒有聽他提一句啊。”

太子冷著臉,眉眼陰沉,嗤笑道:“他們夫妻昨日才到京城,今日又去皇姐府上,能見哪個徒弟?”

“父皇莫不是老糊塗了?”

順元帝:“……”

啊,他要被活活氣死了!

太子竟然罵他老糊塗了!

不不!

是太子竟然敢罵他!!

“你……”

“你個逆子,你罵誰老糊塗呢?”

“你信不信朕揍你!”

太子聞言,看見氣急敗壞的老父親,冷笑道:“父皇想揍我?您的長孫比你的么兒還大呢,父皇還是留著力氣,等著惠貴嬪給你生了孩子再揍吧!”

說完,甩著臉就走了。

順元帝:“……”

這……這……

這是擔心幼子危及他的地位,還是擔心幼子會分寵?

所以莫名其妙跑來跟他發脾氣,還替陸家要宅子??

順元帝撓了撓頭,真的有一種自己老糊塗的感覺。

他怎麼就看不懂兒子今天找他吵架的意思呢?

很快,李德福取了畫來。

可太子已經走了,他捧著畫問順元帝道:“皇上,這畫怎麼辦啊?”

順元帝揮了揮手道:“送去東宮啊,怎麼辦?難不成要朕去辦?”

李德福被嚇得一激靈,連忙捧著畫走了。

還沒走出兩步,便聽見順元帝怒斥道:“你等等,先回來。”

順元帝看著那幅畫,怎麼想怎麼不對勁,當即對李德福道:“你開啟給朕看看。”

李德福開啟之際,順元帝藉機喝了一口茶,想壓壓肚子裡的火氣。

誰知道剛喝在嘴裡,李德福就把畫開啟了。

下一瞬,他半口茶突然嚥下,嗆住了嗓子。還有半口茶直接噴了出來,險些毀了畫。

眼見順元帝突然咳嗽,李德福連忙扔了畫想要替順元帝順了順氣,誰知順元帝突然伸手擋住他,一邊咳嗽,一邊道:“別……別動。”

李德福不敢動了,不過他覺得太奇怪了,莫不是畫上有些什麼?

他低頭看了一眼,這一看,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畫中人梳著雙丫髻,但感覺頭皮被崩得緊緊的,頭髮卻稀疏得像老嫗。

那什麼“渾欲不勝簪”,大概就是形容這樣的髮髻模樣,光潔飽滿的額頭,稀疏卻緊繃著,故意挽起來卻始終不成髮髻的頭髮。柳葉一般的眉毛,還有那細得像眯縫眼的眼睛,櫻桃小口,高高的鼻樑,更恐怖的,還有一張發愁到快哭的臉。

李德福不敢細瞧,只看一眼就哭笑不得道:“皇上,這張畫它怎麼就混進去了?”

順元帝卻在緩過氣後,拍桌大笑道:“哈哈哈哈……”

“送去,把它送去給太子。”

“虧朕英明一世,想不到竟然被一個老東西給耍了。”

“王文柏這個老狐狸啊,他當真擺了朕一道。幸虧當初太子沒有看見,這要看見了……”

順元帝慢慢收了聲,有些不得勁了。

這要當初太子看見了,說不定會覺得有趣,一番打聽下,選了王文柏的女兒也未可知。

想到兒子今天莫名的怒吼,順元帝心裡不適,看著眼前的畫也沒有了打趣太子的意思了。

“送去吧,朕當年其實最想讓他選的是姜家的女兒,所以連其他畫像都沒有看過。而他最不願意選姜家的女兒,所以是誰也就無所謂了。”

“既然無所謂,那就不要讓自己後悔。”

李德福莫名感覺到,皇上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有些重了。

他當即正色道:“奴才知道了。”

等李德福送走了畫,順元帝便捋了一道旨意。

因為陸雲鴻教書育人有功,現將陸家的宅院賜還,望其不忘初心,繼續為大燕培育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