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過後,計雲蔚訕訕道:“剛剛我來的時候,在路口看見了東宮的馬車。不知道是不是太子來了長公主府?”

黃少瑜道:“應該不會吧,今天是大年初一。”

話落,便見陸雲鴻起身,直接走了。

黃少瑜和計雲蔚面面相覷,不知他怎麼就要走?

計雲蔚正經話還沒有說上半句了,眼見陸雲鴻起身離開,沒好氣地抱怨道:“他要瘋了。”

連太子都防備上了,可不是要瘋了嗎?

黃少瑜從計雲蔚的神色中也揣摩到幾分,一時間嘴角抽搐,好一陣無語。

……

搖晃的馬車裡,鄭思涵垂下眼眸,

昨夜就聽說陸雲鴻和王秀入京,今日她等在這裡,果然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不過……他大概早就忘了她。

當年在護國寺的那場相遇,他出手相救,免她受人算計。時至今日,她仍然能想起那方小小的院落中,他在燭燈下奮筆疾書,由始至終不曾抬眸。

如果那時她就說自己是忠勇伯府的三小姐,那後面的事情會不會有所不同?

亦或者,在她知道他就是陸雲鴻時,第一時間找到他,一切又當不一樣了。

畢竟,王秀是太子的師妹又如何,她還是太子妃的親妹妹呢?親疏有別,當初她要想搶這門婚事,王秀又怎麼搶得過她?

只可惜,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後悔藥。

……

陸雲鴻趕去長公主府的時候,恰好遇見剛出門的太子。

紛飛的雪落下,太子撐著一把水墨色的油紙傘,身邊只跟著花子墨和餘得水,看見陸雲鴻的時候也是一愣。

今日的陸雲鴻頭戴金冠,穿了一件寶相團花的圓領袍,沒戴披風,大袖長衫,面容俊朗,風度翩翩,看起來可真是人中龍鳳。

陸雲鴻拱手作揖,在府門口行禮。

太子見他沒帶傘,便將手上的傘遞過去給他,並說道:“我出來的時候,皇姐正拉著你夫人選宅子,估計還要一會,你先去茶房裡等著。”

陸雲鴻應是,接過了油紙傘,看著太子上了馬車。

等太子離開後,他看了看手中的傘,微微詫異著。

他對太子瞭解不多,但記憶中他不像是這樣親和的人……

陸雲鴻皺了皺眉,抬步進了長公主府。

招呼他的是長公主身邊的大太監喬川,陸雲鴻問道:“太子殿下怎麼突然來了長公主府?”

喬川笑著回道:“聽說是昨夜小殿下受了寒,太子殿下特意送來,想請您夫人幫忙看看。這不,小殿下還在府裡呢,只有太子殿下先行回宮了。”

陸雲鴻聽了,微微頷首。心裡卻暗暗狐疑,昨夜他們入京,滿京城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太子擔心兒子無可厚非,可這麼巧妙地碰面,既讓外面的人挑不出錯來,也讓他無話可說,怎麼都透著一絲絲古怪。

陸雲鴻不信巧合,也不信這件事沒蹊蹺,他唯一不懷疑的,就是太孫的病是真的,除此之外,太子有沒有私心,誰知道呢?

或許是覺得,他的妻子越來越能幹了,想一探究竟也未可知。

陸雲鴻負手而立,站到了推開的窗戶邊,透過那扇窗戶,他看見了屋外面的臘梅樹上站著一隻鳥雀。形影單隻,在冰雪中一聲聲叫著,凍僵的雙腳顫顫巍巍地抓住樹枝,來會晃動卻不知要往哪裡飛?

他感覺那是另外一個自己,茫然而無措的自己。

直到王秀的聲音驚飛那隻鳥雀,它好像飛往不知名的遠方去了。王秀卻來到他的身旁,將一個暖爐塞到他的手裡。

手心瞬間就暖和了,還有他的心,也不知不覺地滾燙起來。

他看著她衣帽上都沾了雪,連忙替她拭去,並問道:“不是在和長公主看宅子嗎?怎麼過來了?”

王秀挽住他的手道:“我聽說你過來了,怕你等太久。”

而且在別人家,也是不方便的。

陸雲鴻現在沒有官職,陪她來長公主府,長公主也不能相陪,留他一個人等著,她覺得挺委屈他的。

她不願那樣,覺得很不好,所以匆匆辭別長公主出來了。

陸雲鴻伸手將她拉入懷中,輕輕抱了抱,感覺格外滿足。

外面的風雪再大,前路再渺茫又如何呢?

這一世他有了她,就註定不會一個人走上那條孤獨的道路。

王秀不好意思地推開他,小聲道:“這是在別人家裡呢。”

陸雲鴻低低地笑出聲,握住她的手道:“好,那我們回家。”

兩個人剛走出茶房,便見長公主急急地追出來,身後烏泱泱跟著一群人。

有捧著禮盒的,有捧著毯子的,有提著熏籠的,還有抬著玉石盆景的……

看著長公主疾步而來的樣子,倒好像害怕自己的準備的禮送不出去一樣。

王秀和陸雲鴻傻站著,就看見她指揮著人裝上馬車,然後才回頭跟他們夫妻說話。

“天這麼冷,怎麼能說走就走呢?”

“要帶毯子,要帶熏籠,還要讓車伕走慢一點呢。”

“好在朝陽門南街離得也不很遠,道路也好,不然這個天我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們回去的。”

說著,又拉著王秀的手道:“回去好好過年,別出來走動了,我若是有急事尋你,會派呂嬤嬤過來。其他家的宴請,一律推掉,好好養著身體才是正事。”

王秀點了點頭,催促道:“雪越下越大,殿下快回去吧。”

長公主看了她那紅潤的小臉,輕嘆一聲,有些依依不捨的。

不過看到陸雲鴻時,她直接揮手,一眼也不願意看了。

“快走吧,別囉嗦了,我看著你們走了再進去。”

王秀聽了,不敢耽擱,和陸雲鴻趕緊上了車。

等她撩起車簾時,見長公主還站在大門口,正目送他們離開。

王秀揮了揮手,大聲道:“殿下,回去吧,我等天暖了再來。”

長公主頷首,叫了侍衛一路護送他們回去,那陣仗,讓冒著大雪出來做生意的小販們都不禁犯起了嘀咕。

大過年的,又下著雪,是誰家的車架出行,連侍衛也要跟著?

後來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王家的大小姐回京了,去長公主府上拜年,長公主擔心才派侍衛護送的。

街邊,有兩個人看熱鬧的人湊在一起說話。

“嘖嘖,這位大小姐嫁給那狀元郎,那也是好姻緣,可惜陸家犯事了。”

“你懂什麼,陸家犯事了,王家又沒有犯事,你看看人家著陣勢,滿京城的貴女,誰能勞動長公主的侍衛護送?”

“就是那忠勇伯府的貴女,長公主都沒有高看一眼呢。”

“噓,別說了,忠勇伯府可不是好惹的。”

……

馬車裡,王秀聽見忠勇伯府這幾個字,便想起一個人來。

她看著陸雲鴻,嘴裡呢喃著:“忠勇伯府?”

陸雲鴻瞬間感覺頭皮有點緊,連忙問道:“怎麼了?”

王秀皺了皺眉,狐疑道:“我怎麼聽著有點耳熟呢?”

陸雲鴻訕笑:“太子妃的孃家,你如何不耳熟?”

王秀卻搖著頭,否定道:“不是。”

“他們家是不是有一位鄭三姑娘?”

不知道是哪段野史說的,她好像有點印象,反正就是說那鄭三姑娘和陸雲鴻私通,生下兩個兒子,陸雲鴻礙於名聲不認,還害得鄭三姑娘一輩子未嫁,最後還含恨而終。

她那兩個兒子更是處處和陸雲鴻作對,把陸雲鴻熬死以後,還說了一句:“娘,這負心漢終於死了!”

聽見她心聲的陸雲鴻:“……”

他忍不住在心裡咆哮:娘子,野史不可信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