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安王又做夢了。

這一次不是在京城,是在無錫。

像是三月裡的一次廟會,在南禪寺,人來人往的,熱鬧非凡。

他和王秀在寺外的一家茶樓裡喝茶,看著街上人來人往的行人說著話。王秀顯得漫不經心的,到是他的話特別多,說了一句又一句。

大抵是:“我都推了那麼多的公事來找你了,你還要我怎麼樣?”

“王秀,你什麼時候跟我回京?”

“我都說了,會娶你的!”

倏爾間,王秀起身就走,她好像看見什麼人了?

他連忙起身追出去,卻被陸雲鴻一把抓住,陸雲鴻一臉激動地問道:“王秀是什麼時候到這裡來的?”

他不耐煩地一把甩開陸雲鴻,話都沒有說就追了出去。

但是茫茫人海,他找不見她了。

他把她弄丟了,就在南禪寺那人來人往的街頭,他再也找不到了……

安王只覺得悲從心來,忍不住低泣著,突然醒來。

只見他慌亂無措地坐起來,伸手一抹,臉上果然溼溼的,心中更是惆悵不已。

“時通!”

他叫著,抹乾淚痕下了床。

時通很快裹了件袍子進來,聲音慌亂道:“王爺,您也有預感了?”

安王一臉莫名,問道:“什麼預感?”

時通道:“剛剛宮裡的訊息,連夜急召張太醫入宮,惠嬪娘娘早產,已經發動了。”

“什麼?”安王大驚,他還指望惠嬪和他裡應外合,她可不能出事!

“就只叫了張太醫,孫院使呢?”

“陸家那邊有沒有人去通知?”

時通道:“孫院使今夜當值,在宮裡的。陸家沒有人通知,皇上不說,誰會去煩擾陸家?”

安王愣了愣,他也知道這件事跟陸家沒有關係,至於為什麼會提及,大概是他還沒有從那個夢境裡走出來吧。

王秀和他到底有何淵源呢?

“無錫有座南禪寺對不對?”

時通先是一愣,隨即道:“應該有,聽說過。”

安王嗤笑:“應該?”

時通當即肯定道:“是有的,叫徐瀟來問就知道了,他肯定去過。”

安王目光一眯,瞬間沒有了探索的想法了,因為他知道,肯定有的。

可在今夜之前,他可以確定自己並不知道南禪寺這個地方。

看來,他得找機會去見見王秀才行!

……

皇宮裡,惠嬪早產,生下一位五斤六兩的小公主。

孩子出生後,接生婆就說惠嬪還在流血。

孫院使拿了止血散給她,不過一會的功夫,接生婆就高興地說血止住了,藥粉都還沒有用完。

張太醫還在為當初安王妃的死耿耿於懷,他看著紙上遺留那點粉末,嘆了口氣道:“你就倒那麼一點,惠嬪便沒事了。想當初你給我留了整整一瓶的止血散……”

倏爾間,張太醫像是想到什麼,手一抖,紙落在炭火裡。

火苗躥起,燒到了他的手指,只聽他一聲痛呼:“哎呦。”

孫院使連忙將他的手推開,並道:“你怎麼還耿耿於懷,那件事是意外,又不是你的錯。”

突然,一股刺鼻的味道侵襲而來。

張太醫嗅著這味道,整個人顫慄著,神思恍惚。

孫院使不明所以,只是道:“這藥粉的味道著了火,好難聞。”

張太醫突然握住他的手道:“當初……你給我的藥粉是一整瓶吧?”

孫院使道:“當然了。這藥是王娘子給的,獨家秘方,效果好得很。尋常半瓶足夠,如果一整瓶都止不住,那就是回天乏術了。”

“原本像這麼好的止血藥,宮裡都是沒有的。所以那一夜安王妃用了藥還是沒能救回,定是傷了根本,不是藥力所能及的。”

張太醫猛然道:“不……”

他面色惶恐,看似要說什麼,那唇瓣囁嚅著,喉嚨裡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孫院使正覺得奇怪,突然,只聽小宮女來喊:“兩位太醫,皇上召見呢。”

孫院使裡連忙拉了一把張太醫道:“噓,別說了。好不容易都過去了,別提了。”

張太醫的身體僵硬著,瞳孔緊縮,面色倉惶。

他彷彿明白了什麼,卻不敢說了,整個人惶惶不安的,看起來像是受了很大的打擊。

只聽他道:“剛剛那股味道,我在安王府……聞到過。”

孫院使一臉莫名:“什麼?”

張太醫停下來,看了孫院使一眼,目光逐漸堅定:“就是安王妃產子那一夜。”

孫院使:“……”

……

第二天一大早,長公主帶著兒子去了陸府,和王秀說道。

“她命倒好,生了一個女兒。”

“你不知我父皇那人,若她生的是兒子,少不得忌憚幾分,並不會多真心寵愛。”

“可她生的是女兒,我父皇便念著他年事已高,幼女還需照拂,自然會些恩寵的。”

果不其然,下午的時候宮裡就傳來了訊息。

惠嬪誕育公主有功,加封惠妃。

公主賜名綺,封號,金陽。

長公主躺在陸家涼亭裡的長椅上,用手絹蓋著臉,對王秀道:“你就等著吧,她肯定要出來作妖的。”

王秀笑道:“誰讓皇上只有你和小公主兩個女兒呢,他自然要多寵著些的,畢竟那個還小,還在襁褓中呢。”

長公主掀開手絹坐起來,不悅道:“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放任的,可我一看見我父皇垂垂老矣,有個人陪著也不錯,就沒能狠下心。”

王秀打趣道:“現在你又能做什麼呢?依我說,你有了安年,皇上再添一個小棉襖沒有什麼不好的。”

“那惠妃再厲害又怎麼樣呢?我不是聽說有那個……”

王秀暗指,皇上召見幾位大臣立下的旨意,倘若他有任何不測,太子可以即刻登基。

長公主也明白,當即緩和麵色道:“對,是有的。”

“不過說起來也怪,自從我父皇立了那道旨意以後,他的身體卻越發硬朗了,也沒有見有什麼不適的?”

王秀混笑道:“你快閉嘴吧。”

長公主訕笑道:“我不是要咒我父皇的意思,我是想說,太奇怪了。”

王秀想了想,那個冬天,順元帝命裡合該有一劫,而那個劫,亦是太子的死劫。

好在現在,一切都安然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