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

“不喜歡你在這裡幹什麼?”王秀顯得十分疑惑,因為裴善不是一個會蹲在牆角裝可憐的傢伙。

他若是真的覺得自己可憐,只會找一個別人都不知道的地方,獨自舔舐傷口。

可他在穿堂這個位置,明顯是心裡煩躁。

陸雲鴻也看出了裴善心裡有事,聯想到去王府之前他跟裴善說的話,便試探性地問道:“你不會是怕見到明心吧?”

“什麼意思?”

“明心怎麼了?”

王秀越發狐疑,這師徒倆在打什麼啞謎。

裴善赧然地紅了臉,不好意思道:“我看他……總覺得他挺奇怪的。”

“還真是因為明心啊?”陸雲鴻顯然也很震驚,但很快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葉知秋找明心都要找瘋了。

皇上為了見到明心不惜發了皇榜。

怎麼到裴善這裡,竟然還抗拒了呢?

王秀也詫異道:“你怕他幹什麼啊?他可是出家人!”

裴善聽不好意思的,可師孃問了,他還是硬著頭皮解釋道:“他神神叨叨的。”

“噗。”

“哈哈哈哈哈……”

陸雲鴻大笑,原來,神通廣大如明心,竟然也有被人嫌棄的時候啊。

王秀捶了他一下,示意他別笑了。

並催促道:“你先回房吧,我和裴善過去看看。”

陸雲鴻連忙收斂笑容道:“要不還是我去吧,我也想找明心說說話。”

王秀冷笑著,環抱著手,似笑非笑地問:“你想找明心說什麼?”

陸雲鴻:“……”

“不想,我不想,我回房去。”

王秀見他老實了,當即叮囑道:“你先哄欣然睡覺,別讓她熬太晚了。”

陸雲鴻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見到乖乖女呢,心裡霎時間軟成一團,並埋怨道:“你怎麼不早說!”

真是的,明心哪有他的女兒重要!

陸雲鴻抬步就走,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

王秀就陪著裴善收拾,一起走回園子。

在路上的時候,王秀道:“明心那個人,話不多,未語先笑,慈眉善目的,你怕他幹什麼?”

裴善斟酌一會,解釋道:“不是怕,我就是覺得,他太過神秘了。”

“對於這種人,可能他看一眼就知道你在想什麼,讓人一點秘密也沒有了。”

王秀點了點頭道:“的確是這樣,不過咱們的秘密跟他有什麼關係?我看他也不是多管閒事的人。”

“再說了,只要是人,誰會沒有秘密呢?平常心就好!”

裴善好奇道:“師孃不怕被他看穿嗎?”

王秀笑著道:“他若真有這個本事,看穿也無妨,就當找一個知己了。你要知道,有些秘密,身邊親近的人都不能說,但卻可以對著陌生人傾吐。那是因為,你的秘密跟他無關,在他看來或許也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就是聽一聽罷了。”

“但若是你身邊的人,你若是說了,他估計就不淡定了。”

裴善想了想,覺得也是這個道理,便釋然道:“那我下次再看見他,我直直地走過去就是了。”

王秀似乎想明白了什麼,詫異道:“怎麼,你今天看見他還繞道走了?”

裴善點頭,挺不好意思的模樣。

王秀忍不住笑,心想裴善也太可愛了。她可以想象,當時明心懵逼的樣子。

說不定還會嘀咕,這孩子怎麼了呢??

王秀越想越覺得好笑,便忍不住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哈……”

裴善赧然,徹底紅了臉,唇瓣囁嚅著,看起來委委屈屈的樣子。

王秀卻突然覺得,若是明心和裴善住在一起的話,裴善一定是明心的剋星。

這是唯一一個不懼明心神通的人,也不將明心的神通當一回事的人。

看透人心的本質是知曉萬物的應變,但裴善甘願沉浸其中,明心自然也就拿他沒有辦法了。

或許裴善是唯一一個,如此清醒而通透的人,永遠不會被外力所擾。

“走吧,師孃送你回去。”

“若是在路上遇見明心,我替你趕跑他。”

裴善總算展露了笑顏,卻略顯傲嬌道:“不怕的,我會從他身邊走過,卻不看他一眼。”

“他若是想對師孃說什麼,我也會讓他閉嘴。”

“我會保護好師孃的。”

王秀直接給他鼓掌,並道:“太棒了!”

裴善看著師孃亮晶晶的眼睛,她是真的在為他驕傲。這一刻,裴善的心宛如微風吹皺著湖面,當夜著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這樣的感覺,真是不能再好了。

可他們一路穿過園子,到了裴善住的地方,也沒有看見明心。

裴善不免有些失望,他還想讓師孃親眼看一看,他是真的不懼明心。

結果明心沒有看見,卻瞧見一個小廝打扮的人從外祖父的房裡出來,看到他回來時,連忙行禮。

“裴大人,小的是姜府上的,我家四公子得了些軟糯的糕餅,特意命小的送來。”

是師弟姜華讓人送來的,裴善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

等那小廝走了以後,裴善的外祖父也從房間裡出來。

他笑著請王秀進屋去坐,還說道:“姜華這孩子很好,成天給我送東西,從吃的到喝的,連養生的藥材都有,我說我用不上吧,他卻說用不上也要收下,這是他代他師兄孝敬我的。”

說完,又對裴善道:“你得空也去姜家走一走,咱們雖說沒有什麼稀罕物,可縱是一罈酒,也是心意。”

裴善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王秀卻從夏老太爺的眼中讀出,這些東西可不全是姜華送的。

於是她拍了拍裴善的肩膀道:“好好辦公,等你沐休了,師孃帶你去姜家回禮。”

裴善不明所以,連忙道:“那等我沐休時,就去勞煩師孃。”

王秀笑了笑道:“姜華年歲比你小許多,能想到這些也不容易。對了,他姐姐姜晴也好久沒有到府裡來了,你想不想見?”

裴善看著師孃那戲謔的目光,一下子明白過來,臉頰漲得通紅,目光也開始閃爍。

他緊張得磕磕絆絆地解釋道:“師孃,我……我沒有。”

王秀見他如此緊張,便笑著道:“我們當然知道你沒有,如果你有,我們都要等著喝喜酒了。”

夏老太爺也說道:“就是啊,裴善,你要多出去走動走動。有些人,多見一見才知道喜不喜歡?”

裴善心跳如雷,他不想去見,萬一給了人家姑娘希望,最後又不想娶,豈不是辜負了人家。

這個時候,姚玉那些話就像春草一樣瘋漲起來,撓得他的心亂糟糟的。

他第一次鼓起勇氣拒絕,沉著道:“師孃,要不算了吧?”

“我還沒有想好。”

耳畔的風還在繼續吹,此起彼伏!

四周似乎安靜了一會,連外祖父的笑容都隱沒了。

可裴善還在堅持,並沒有改口。

王秀見狀,連忙道:“好的好的,那還是我去姜家道謝吧,你就不用去了。”

裴善點了點頭,渾渾噩噩的模樣,似乎真的沒有想清楚。

王秀見狀,忍不住輕嘆,心疼道:“其實晚點成親也沒有什麼,你沒有想好就慢慢想,咱們家也用不著聯姻,你不必給自己太大壓力。”

王秀說完,又對夏老太爺道:“裴善把他表弟帶回來了,老爺子是不是更忙了?”

夏老太爺會意,連忙跟著道:“是啊,那小子皮得很,成天在府裡上躥下跳的,也虧了老太爺和老夫人寬待他,你和陸大人又如此提攜他,否則的話,我都要把他趕回去了。”

王秀道:“趕回去做什麼?他爹孃務農,沒有多少學識,教不了他。日後留在京城,讀書進學,好好考一個功名才是正經。”

夏老太爺感動道:“若真能如此,我死也瞑目了。”

王秀道:“您老身子骨還硬朗呢,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做什麼?過幾日姜華也要過來了,到時候讓他跟著姜華一起唸書,我讓陸雲鴻一起教就是了。”

夏老太爺感激不盡,連連抹了淚,把裴善的婚事拋諸腦後去了。

王秀臨走前還給裴善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好好和老人家說道說道。

裴善站在院子裡,晚風拂過他的臉頰,他想擠出一抹笑,卻只是抿了抿唇。

最後他目送師孃離開時,心裡還是複雜難辨。

成親還是不成親?

跟誰成親?

做男子的就一定要成家立業才能支應門庭嗎?

師父和師孃都不太在意這些呢,他卻彷彿要在自己的頭頂換一方天地,日子那麼長,他不知道是換了好還是不換了好?

好在師孃體貼他,否則的話,他真的不知道要該怎麼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