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知道袁熙辦事很快,毫不拖泥帶水,不僅在兵事尚如此,婚事更是如此,上次袁熙甄宓的婚禮堪稱神速,沒想到這次迎娶呂玲綺也是這樣。

他苦笑道:“公子行事還真是…..出人意表啊。”

袁熙嘆道:“說來我是對不起子龍,新婚燕爾便要回幽州,要不子龍帶家姐一起離開好了。”

趙雲搖頭道:“公子,你知道的。”

“內子留在鄴城,方能緩和兩邊關係,不然本初公便要懷疑咱們了。”

袁熙默然,他不得不承認趙雲說的是對的。

雖然自己和袁紹有父子之實,但在家族利益和天下面前,這些都是靠不住的,尤其是近來自己勢力慢慢膨脹以後,趙雲和袁杏的婚姻,變成了維繫冀州幽州兩方勢力的重要紐帶。

這時候要是將袁杏帶走,兩家聯姻便失去了信任的基礎,從而讓兩邊陷入猜疑。

想到這裡,他對呂玲綺道:“跟我一起隨姐夫回去,和家姐見一面。”

“畢竟咱們成婚後,便要馬上動身,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回來呢。”

呂玲綺乖乖點頭,騎馬跟著袁熙去了。

眾人回府後,郭嘉對著陸遜一陣忽悠,陸遜被逼無奈,只得答應請教郭嘉時執弟子禮,但對於郭嘉收其做關門弟子的想法,就是死咬不鬆口。

郭嘉悻悻然回到屋裡,董氏見其神色,說道:“夫君有何憂心之事?”

郭嘉嘆道:“好不容易找到個資質極佳的,偏偏那小子太有主意,真是氣死我了。”

“這和花了一整天釣魚,結果最後一刻魚跑了一樣!”

董氏笑道:“細水長流,多過些時日,說不定其能夠回心轉意,也未可知。”

郭嘉搖頭道:“不好說,這小子可能脾氣和沮授更為相投,這幾天公子就要動身返回幽州了,等兩人見面,我怕是沒多大機會了。”

董氏一聽,失望道:“夫君又要走?”

郭嘉這兩年來,就回來一次,誰知道下一次什麼時候再回來?

郭嘉出聲道:“夫人和弈兒,這次隨我回薊城。”

董氏聽了,面色一喜,“真的?”

郭嘉嘆道:“沒錯,這幾年都是夫人來教授弈兒,但他年紀大了,單憑夫人一人,也很難再教他高深些的東西。”

“薊城有義學,裡面不少人學有專長,足堪授業,免得耽誤了他。”

“公子和別的主公不一樣,要是下一代沒有真才實學,怕是隻能坐吃山空。”

“雖然這樣也能混個衣食無憂,但想要成就一番事業,那就難了。”

“所以怎麼說,好歹也讓弈兒努力一把。”

董氏似懂非懂,她不太明白,郭嘉如此受袁熙器重,早晚會有食邑,這怎麼算勉強溫飽?

郭嘉又道:“咱們這些年聚少離多,我這人又好色不羈,委屈你了。”

“我私下打探過自己身體狀況,怕是不過十年之數。”

董氏大驚失色,忙道:“夫君不會有事的!”

郭嘉嘆道,“我自己心裡有數。”

“人生在世匆匆,難免有遺憾,能多聚一天,便算一天,之後是生是死,便看天意了。”

董氏眼圈發紅,點了點頭。

袁熙和呂玲綺一同拜訪了袁杏,發現對方彷彿容貌沒怎麼變化,但神色眉宇之間,平添了幾絲媚意,心道子龍果然不一般啊。

袁杏聽到眾人不日便要動身,並沒有露出意外之色,似乎像是早有預料一般,說道:“男子漢大丈夫,當建功立業,夫君就拜託小弟了。”

袁熙忙笑道:“家姐放心,子龍吉人天相,可比我有福氣多了。”

袁杏被袁熙逗笑了,掩著嘴道:“比你有福氣?”

“小弟可是過謙了,伱身邊的女子,那個不是當今世家子求而不得的?”

袁熙大汗,袁杏拉著呂玲綺的手道:“你要是被他欺負了,我來給你主持公道。”

呂玲綺知道袁熙和袁杏關係非比尋常,笑道:“多謝姒婦,反正他打不過我,欺負我還是有挺難的。”

袁杏一笑,從旁邊拿出個匣子,交到呂玲綺手裡,“明日成婚,我無法親自到場,只能拜託夫君去了。”

眾人又談笑一會,袁熙見袁杏似乎欲言又止,便對呂玲綺道:“你先出去等我一會。”

等呂玲綺出去,袁杏看了看四下沒人,才壓低聲音道:“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是關於三弟的。”

“但我想來想去,咱們袁家之事,也就你最為可靠。”

袁熙聽了,神色凝重起來,“阿姐請講。”

袁杏斟酌了一下,“你也知道,三弟確實有才,但這幾年行事乖張,我總覺有些事情不太對頭。”

“我和其夫人洪氏關係很好,但洪氏口風很緊,不會向我訴說家醜,所以有些事情,是我猜出來的。”

“你也看到了,她似乎時常被三弟虐待。”

袁熙微微點頭,他當日便注意到洪氏手腕上的傷痕,但這是袁尚家事,他一個外人也無法置喙。

袁杏壓低聲音,“我從洪氏言行中,推測三弟這幾年言行舉止頗不正常,而且兩人至今也無所出,三弟也不納妾,似乎沉迷於五石散。”

袁熙聽了沉思起來,袁尚用五石散,他是知道的,但袁尚一直沒有子嗣,他還真沒有細想!

他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兇險,隨著自己過繼出去,袁尚已經被內定為袁氏下一任家主,兩邊士族該站隊的也都站隊了,反而在冀州形成了一種均勢。

可以說這種局面,是一種危險的平衡,全靠袁紹主持大局,只要袁紹出事,這種看似穩定的形勢,隨時都會被未知的外力打破。

要是袁尚真的在子嗣方面出現問題,只怕即使袁紹在世,也不一定壓得住這種變故!

袁熙立刻想到,袁尚沒有子嗣這種事情,袁譚真的不會謀劃借題發揮?

而袁紹應該會對此有所防範吧?

袁熙感到了局面的棘手,他先前有些忽視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其主要原因還是在於袁熙已經另立門戶,袁尚有沒有子嗣對袁熙影響並不大,所以才被袁熙下意識忽略了。

但如今想來,如果袁紹去世後出現最壞的情況,或者袁紹去世前,這顆雷要是提前爆掉,對袁熙的影響也是很大的。

袁氏的這顆雷,就是袁尚袁譚之爭。

這些日子以來,袁熙漸漸發現,袁紹不選擇袁譚是有原因的,並非個人喜好那麼簡單。

袁譚做事相比袁尚要狠辣的多,且為了爭奪家產,後世投靠了袁氏死敵曹操,這等於是完全背叛了袁氏。

所以袁熙現在心裡,反而不希望袁譚執掌袁氏,因為以袁譚的行事風格,遲早會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當然在袁熙心裡,曾經的兄弟三人,最後遲早要變成敵人的。

但那也是蕩平天下大敵之後的事了,若在曹操袁術等勁敵未滅的情況下同室操戈,只會給別人做了嫁衣,成為千古笑話。

他想到這裡,點頭道:“阿姐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自會小心防範的。”

“眼下這事萬萬不宜傳揚,不管是真是假,被人利用的話,冀州便要亂了。”

袁杏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當下輕輕點頭答應。

袁紹宅邸裡面,袁紹看著送來的喜帖,搖頭道:“顯弈行事,每每出人意表。”

“婚事都辦的這麼匆忙,幽州形勢難道那麼不好?”

袁尚在一旁酸溜溜道:“顯弈運氣也真是好,去了河內一趟,竟然還能得到溫侯賞識,連我快擊敗黑山軍時,他也能及時趕到,佔了好大便宜。”

“阿父對其也有些偏心了,即使他不來黑山,我遲早也能擊敗黑山軍。”

袁紹聽了,冷笑道:“這幾年下來,你還是沒怎麼長進!”

袁尚罕見袁紹如此發火,趕緊低下頭去,心中暗罵袁熙,怎麼都過繼出去了,還一直能噁心自己!

袁紹知道袁尚一直心裡不服氣,說道:“知道為什麼顯弈的提議,為什麼能被接受?”

“因為他給的提議,不僅僅能讓他得到好處,也能讓我袁氏得到最大的好處,所我才會同意!”

“他的謀劃不是陰謀,而是堂堂正正的陽謀,由不得別人不接受!”

“你要是肯放下身段學學他,不搞那些鬼鬼祟祟的小動作,而是光明正大行事,這才是袁家家主的氣度!”

“你要知道,你現在不是袁家三子,而是我指定的下一任繼承人,所以必須要比所有人做得更好!”

袁紹這一連串說出來,有些急了,忍不住咳嗽起來,袁尚連忙上前奉茶,給其撫背。

袁紹端起杯茶,喝了幾口,方才平息下來,袁尚見狀,出聲道:“阿父這咳嗽之症,遲遲不能好轉,我聽說太平道方士煉了些五石散,頗有止痛之效,阿父要不要試試?”

袁紹擺手道:“我也聽說過,但這種毛病豈是這麼容易好的,我現在身體尚可,也不想亂服藥石,以後再說。”

“我的話,你回去好好想想。”

袁尚連忙應了,說道:“阿父教訓的是,尚一定苦思奮進。”

袁紹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你是三人中最像我的,好好幹。”

“明日顯弈的婚禮,你替我去吧。”

袁尚應了,告辭出去,袁紹坐在屋裡,沉默不語。

袁尚確實是最像自己的,但袁熙卻已經超越了同齡時的自己。

這對於袁氏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