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了。

老天賞了袁熙半天的臉,早上還是晴天,後面還是翻臉了。

在轎子裡面的呂玲綺差點被天下砸下來的雨水澆了,轎子頂上先是變溼,然後開始滴滴答答滲水,孫禮連忙指揮眾人先將轎子抬到廳堂裡面,然後眾人一窩蜂跑去搶救堆地高高的嫁妝箱子。

呂玲綺聽外面紛紛亂亂吵嚷著,在轎子裡面憋屈地搖晃起來,整頂轎子搖搖欲墜,把旁邊的婢女們嚇得不輕。

袁熙在旁邊見了,忍住笑低聲道:“先忍忍,一會就好了。”

呂玲綺悶悶道:“忒也無趣。”

袁熙哭笑不得,他發現,呂玲綺其實對於婚事並沒有太大的渴望,和自己的關係,反而像是並肩作戰的夥伴。

不過這樣似乎也挺不錯?

賓客陸陸續續來了,這次袁熙不是娶正妻,所以禮制稍低,世家大族到訪送禮,也不像上次那麼張揚,但看在呂布是漢廷大將軍的面子上,幾乎所有家族都派人過來了。

折騰了一番後,兩人拜堂禮畢,賓客散去,袁熙領著呂玲綺進了在小樓最頂上的洞房。

在袁熙輕車熟路的引導下,兩人喝了交杯酒,剪了頭髮系在一起,便算是禮成了。

袁熙見呂玲綺趴在窗臺上,眺望遠方,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笑道:“怎麼,這麼委屈?”

呂玲綺哼哼唧唧道:“來天葵了,自從來了鄴城,就事事不順。”

袁熙笑了起來,將呂玲綺摟在懷裡,兩人並肩望著鄴城下方的燈火,“來日方長。”

“再說這次離開鄴城,應該很長一段時間,咱們便不再回來了,今晚一起看看夜景也好。”

呂玲綺感覺袁熙的手開始有些不老實,臉色發燙,氣道:“今晚還想教訓你的,讓你逃過一劫。”

袁熙大樂,到底誰教訓誰?

他開口道:“明日咱們就出發回幽州。”

“你是想先回薊城,還是回北新城?”

呂玲綺猶豫了一下,“按禮是應該先去見大婦,但我心裡還沒適應過來,要不我先回北新城給拜祭師父陵墓?”

袁熙聽了,點頭道:“也好,一起去。”

呂玲綺低聲道:“你不必如此的,聽說甄夫人有孕,不先回去看看?”

袁熙嘆道:“說不想是不可能的,但我即使回去,也幫不上什麼忙。”

“何況黑山通道打通厚,北新城在涿郡的位置越發重要,防務也要做些相應調整,我過去看看才放心。”

“咱們一起拜祭了德州,再回薊城好了。”

呂玲綺輕聲道:“我是不是很任性?”

“其實給你做妾,我也挺不甘心的。”

袁熙嘆道:“我知道,要分個高貴低賤,誰會甘心呢。”

“先前跟著我的蔡昭姬一直不提名分這件事,我知道她也是心高氣傲之人,所以乾脆什麼名分都不要。”

呂玲綺眨眼道:“蔡中郎的女兒?”

“夫君還真是厲害啊,這一個個的女子,都是怎麼被騙過來的?”

“公孫瓚遺孀你也敢下手,便是我,也佩服你的膽子。”

袁熙大汗,心道侯夫人這事,自己是洗不清了,關鍵自己什麼也沒幹啊。

但孫堅遺孀卻是有的,想到自己踩在這個隨時會炸的地雷上,袁熙便後背發涼。

呂玲綺嘆道:“天下女子,哪有不看重名分的,只怕是她不想讓夫君為難而已。”

袁熙沉聲道:“我知道,所以將來我封公封王,自然就能給你們爭取到夫人名分了。”

呂玲綺驚訝道:“封王?”

“大漢異姓王自高祖後,也沒幾個吧?”

袁熙笑道:“人要敢想,這個天下,走到我這一步,便不能再後退了。”

“即使想要退,別人也不會放過我,所以只能往前走。”

呂玲綺聽了,笑道:“這聽上去倒很有趣。”

袁熙奇道:“你不怕?”

“若是事敗,咱們都要死的。”

呂玲綺哂道:“我可是上過戰場,見過生死的。”

“我是溫侯的女兒!”

她突然聲音低了下去,“只怕阿父那邊,萬一有大的變故,也很危險吧?”

“阿父是不是因為這個,才把我託付給你?”

袁熙默然,呂玲綺很聰明,已經看出來了,呂布那大將軍豈是那麼好做的,歷代大將軍,有幾個善終的?

他沉聲道:“事情未必有那麼糟,我已經準備好了退路,只要溫侯照做,即使出事,也應當性命無憂。”

呂玲綺往袁熙懷裡靠了靠,“我很好奇,別的女子,你也是這麼騙過來的?”

袁熙心道自己身邊其他女子,可都是死了爹的啊。

他想了想,出聲道:“那說來就話長了。”

“當初我被圍在北新城,那時候子龍還是我的敵人,同時南匈奴從黑山借道北上”

兩人低聲說著,不知不覺月上中天,在夜空中劃過一道圓弧,拉起了朝日,隨著雞鳴數聲,清晨的曙光重新灑滿了鄴城,照入了小樓紅窗。

袁熙睜開眼睛,發現呂玲綺還躺在自己懷裡,兩人說到半夜,竟然不知不覺在窗前依偎著睡著了。

他看著呂玲綺白裡透紅的臉頰,伸出手去在她挺直的鼻樑上颳了下,灑然一笑。

新的一天開始,又要踏上新的征程了。

雖然忙忙碌碌一直奔波,但天下大勢的潮流衝,他已經成為其中的弄潮兒,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他相信這個世界,會變得越來越美好。

田豫和高順望著眼前的山道,連綿不絕的營寨次第鋪開,心道可算完事了。

黑山一南一北,被袁熙和袁尚瓜分,兩邊分頭打通了去幷州的數條通道,並以最快速度在險要隘口上建立了城關。

這樣一來,黑山自成一系,成了一個相對封閉的壁壘,外面的遊牧民族很難進去,裡面的人卻可以隨時出擊。

此舉對在幷州的南匈奴造成的心裡壓力極大,他們無法再透過黑山依靠騎兵劫掠,但黑山內部卻可以駐紮騎兵,隨時騷擾南匈奴大本營。

這樣一來,南匈奴便不得不考慮與冀州為敵的後果,想必不久的將來,他們便會遣使談判了。

這是袁熙和郭嘉沮授先前便定下的計策,打下黑山之後,幽州便發動民夫,在黑山內部日夜修築工事,平整道路,目的就是將黑山建成一座巨大的軍事要塞。

要說美中不足的是,袁尚恬不知恥地全盤照搬了袁熙的做法,將靠近魏郡的黑山南部,也依樣畫葫蘆地修築工事營寨。

這樣一來,袁熙將來派兵南下河內懷城,便要慎重考慮,畢竟兵馬借道袁尚地盤,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萬一被堵在裡面呢?

不過在袁尚看來,袁熙也是如此,他也不敢輕易走袁熙的地盤,現在兩人屬於互相噁心,但都拿對方沒有辦法。

不過這也是袁熙想看到的,下一步除了幷州,袁尚只能去司隸找機會,不可避免會和曹操發生衝突,雖然袁熙懷疑兩者有勾結,但從後世來看,袁尚起碼立場還是在袁氏這一邊的。

袁尚和曹操的根本利益有衝突,註定不可能一直合作下去,遲早會翻臉,而袁熙便是趁此機會,提前進行佈局,消除一些隱患。

他同時發信讓田豫高順建完城寨,安撫當地後,便回北新城練兵,同時將涿郡北面的代郡徹底平定,然後伺機從幷州的雁門擴張地盤,進而圖謀河套平原。

高順和田豫如今依照正袁熙吩咐,一邊讓人立寨,一邊讓幽州派來的官員帶領當地百姓耕種生產,以最快的速度恢復過來。

黑山這一戰過後,袁熙得到了十幾萬人口,但大部分都是老幼婦孺,只有數萬青壯勞力。

讓黑山當地百姓驚訝的是,幽州並沒有將這些青壯徵召入伍,而是讓其就地從事生產。

袁熙很明白,要是再徵召青壯勞力,荒廢耕種,剩下的老弱病殘非得餓死不可,於是他從北新城調集了糧種,讓黑山百姓先自力更生,恢復過來再說。

這種方法將來可能回報不小,但如今卻是對幽州壓力很大,儲存的糧食捉襟見肘,把北新城負責調配的許攸搞得頭都大了。

他一度懷疑,袁熙是不是故意找藉口整自己的,想到對方做派,許攸整日戰戰兢兢,生怕半夜裡被人拉出被窩一刀砍了。

在這些提心吊膽的日子裡,許攸已經成了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然而今天他收到了袁尚來信,開啟一看,熱淚頓時就流了下來。

袁尚召他回鄴城,重新安排他的官職。

他可以再也不用留在幽州了!

許攸熱淚盈眶,趕緊翻出印綬,拿著便去找了暫代城守的陳珪,他把印綬往陳珪面前一放,大笑著蹦跳離開,徑直出城去了,留下一臉懵逼的陳珪。

隔日陳珪得知事情原委後,不由感嘆公子真是厲害,看看都把人家逼成什麼樣了!

他拿起袁熙發來的信,讓人送到袁熙府邸,心道算算日子,只怕半個多月後,袁熙就要返回北新城了。

在這之前,自己還要找人把許攸撂下的挑子擔起來,不過這樣也好,北新城留著許攸,總歸是個隱患,眼下對方主動離開,倒省了自己一番麻煩。

曹憲可憐巴巴地趴在門後的小屋窗前,接待前來訴說難處的百姓,將他們的意見一一記在竹簡上。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吃飯時間,人們各自散去,曹憲見杜夫人遠遠端了飯菜過來,起身笑道:“麻煩夫人了。”

杜夫人忙道:“夫人才是辛苦了,說來這府裡如此缺人,夫人也不向公子要些人來?”

曹憲嘆道:“別提了”

兩人正說話見,陳珪的信到了,曹憲展開一看,喜道:“公子要回來了!”

杜夫人心裡一驚,那傳聞非常好色的兇虎要回來?

這裡不能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