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逄紀要出城,袁尚猶豫了下,勸道:“眼下情勢,未必要先生親自去吧?”

“若是阿兄對先生不利,那又如何?”

逄紀笑道:“要是顯思公子真的有那種魄力,倒還好了。”

“他若殺了我,必當被冀州乃至天下詬病,我相信他權衡得失,不易做出這種事情。”

“但若我不去,派其他人的話,公子放心嗎?”

袁尚心道還真是如此,其他謀士或多或少都有問題,還就逄紀是自己最信任的。

逄紀站起身來,說道:“老夫也最瞭解顯思公子想法,這次定當竭盡全力成事,共扛曹操。”

“我不在的時候,正南可堪大用,公子可信之。”

袁尚聽了,重重點頭,“先生傳了我的口信後,不要多做逗留,儘快返回為妙。”

逄紀聽了,不以為意道:“老夫明白,顯思公子只要不是昏了頭,斷然不會對我不利。”

袁尚說不出為什麼,總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安,但思來想去,袁譚好像都沒有此時翻臉的必要,暫時把心思擱了下來。

次日,逄紀帶著幾名隨從出城,來到袁譚營前,袁譚得知逄紀竟然親自過來,不禁心中一驚,連忙讓人請逄紀進來,並讓郭圖辛評等人一起來帳中議事。

他在城外逗留的時間已經不短了,數萬大軍的軍糧消耗也不是小數目,但他有遲遲無法下定決心採取銷一部的行動,所以甚至有了退回青州的打算。

他前日也曾和郭圖商議,但郭圖卻是極力反對,說袁譚要是退走,就再也摸不到冀州之主的位置,城內的袁尚應該也很不好過,雙方現在比拼的是誰更能堅持下去,才能贏到最後!

辛評對此也有些異議,他出聲道:“萬一兩位公子對峙,南邊的曹軍捲土重來怎麼辦?”

“公子若是退回青州,讓顯甫公子和曹軍惡戰到兩敗俱傷,再回來漁翁得利,豈不是更好?”

郭圖搖頭道:“仲治,你把曹操想的太簡單了!”

“為今之計,只有取得鄴城,整合冀州所有力量,才能和曹操對抗,但若是將鄴城交到了袁尚手裡,憑他的本事,能發揮出冀州幾成潛力?”

“能利用冀州底蘊擊退曹軍的,只有公子!”

辛評遲疑道:“先前兇虎和顯甫公子,不是擊退了曹操數萬大軍嗎?”

郭圖不屑道:“那是曹操不在!”

“若其調動全部兵力,他們豈能擋得住!”

辛評心裡暗道要是袁氏三子聯手對敵,哪有打不退曹操的道理?

但他也只能心裡想想,因為袁譚對於袁氏家主的慾望,已經近乎瘋狂,他私下勸諫了幾次,袁譚都聽不進去,反而越發不高興,最後辛評也就淡了心思,不再提起此事。

但當辛評發現今日竟然逄紀到來時,也是心中震驚,因為這兩年來,逄紀都是袁尚手下的首席謀主,其親自過來,也表明了袁尚的誠意!

袁譚見眾人都到了,便對逄紀開口道:“元圖先生前來,所為何事?”

逄紀拱手一禮,出聲道:“今奉家主之命,商談和使君罷兵言和,聯手對敵之事。”

袁譚聽了,心裡便有些不舒服,冷哼道:“家主,他可得到我承認了?”

逄紀沉聲道:“本初公過世前,親手將家主之位交到了顯甫公子手上,此時在場之人都親耳聽到。”

袁譚拳頭緊緊握了起來,到了最後,阿父還是沒有改變主意!

他的怨恨,逄紀察覺到了,心裡暗暗搖頭,心道本初公病重,你尚且不敢入城盡孝,又能怪的誰來?

他開口道:“使君,天下之大,足以容得下袁氏諸子!”

“如今公路公一支已經失勢,家主繼承袁家後,所圖不過是守好本初公留下的中原腹地,除此之外,皆是任憑使君予奪予取!”

“只要擊敗曹操後,無論是兗州豫州,還是司隸涼州,使君都可以奪取,家主並不在意!”

袁譚聽了有些心動,隨即冷哼道:“說的輕巧,那些地方豈是那麼好取的?”

“而且我記得兇虎對這些地方,也是虎視眈眈吧?”

逄紀沉聲道:“顯弈公子離開前,說使君只要能擊敗曹操,這些地方他都可以讓出來。”

郭圖冷笑道:“兇虎此人詭計多端,他說的話豈能相信?”

“到時候他看著我們和曹操打生打死,自己躲在背後漁翁得利,我能又能奈何得了他?”

逄紀聽了,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來,呈了上去。

袁譚接過,展開來一看,竟是袁熙手書,其信中內容,確實如逄紀所說,言說若袁譚能夠齊心對付曹操,他將作出讓步云云。

袁譚見了,沉吟不語,將信遞給郭圖辛評觀看,辛評剛要說話,郭圖急道:“不可!”

“兇虎說的話,豈能當真?”

逄紀反駁道:“顯弈公子打天下這些年,做出過的承諾,他從未背信過。”

“公則能否舉出他背信棄義的例子?”

郭圖語塞,他之所以這麼極力反對,是因為他確實有他的心思。

這幾年裡,在他的謀劃下,很是做了些得罪袁熙的事情,若是真想被揭露出來,按袁熙那睚眥必報的性格,其必然會報復自己!

雖然這些舉動都是袁譚點頭承認的,但若是其再度和袁熙交好,誰知道將來會不會把自己推出去頂罪?

用知道袁譚袁熙畢竟有血脈之親,兩人可以拋去以前的不快,但夾在中間出謀劃策的自己,可就難說了!

郭圖看到袁譚沉吟不語,知道對方已經心動,心內越發驚慌,他強自告訴自己要鎮定,一定要想法設法破壞這兩邊的聯手!

袁譚已經意動,他出聲道:“顯甫想如何讓我對付曹操?”

逄紀見事情有戲,當下欣喜道:“回稟使君,如今顯弈公子去司隸拖住一支曹軍,如今東郡曹軍新敗退回,士氣低迷,正是渡河攻破官渡,直下許縣的大好時機!”

“到時候家主願和使君兵分兩路,攻滅曹操,事成之後,兗州為使君獨得!”

袁譚聽了,更是心中大動,登時出聲道:“好!”

“我這便讓人回書,交由先生帶回!”

逄紀聽了大喜,拜道:“使君英明,此乃袁氏一錘定音之壯舉,使君將來必能得到豐厚的回報,證明今天的決定是正確的!”

袁熙當下叫人回書,郭圖上來道:“還是我來寫吧。”

“筆墨都在隔廂營帳,請元圖先生隨我一去,共同斟酌,寫好後再呈給使君觀看。”

袁譚聽了,說道:“也好,勞煩先生儘快寫完,我在這裡等著。”

逄紀聽了,便跟著逄紀,一路走到幾十步外的帳篷裡面,郭圖請逄紀和侍衛一起進去,翻找了半晌,才說道:“奇怪,墨汁竟然沒了,請元圖先生稍等。”

說完他就匆匆出了營帳。

逄紀不疑有他,眼見郭圖放下營寨出去,便耐心等待。

過了半刻多時,逄紀見郭圖還沒過來,正自心裡奇怪,卻聽外面驚呼道:“曹營刺客!”

“趕快保護營帳裡面的人!”

隨即帳門口傳來打鬥聲,慘叫聲想起,逄紀一驚,對兩個侍衛道:“快出去幫忙!”

兩名侍衛聽了,趕緊抽出環首刀,就要掀起簾子出門,結果剛探出頭去,迎接他們的是七八隻長槍!

噗嗤連響,兩名侍衛甚至都來不及抬起刀,便被紮成了刺蝟,倒在地上,身上的窟窿不停冒出血來。

逄紀見持槍兵士都是袁譚軍裝束,大驚失色,出聲道:“我等不是刺客!”

但當頭幾名士兵聽也不聽,當先搶入,幾支鐵槍瞬間扎入了逄紀身體。

逄紀頓覺身體劇痛,鮮血一下子從口中噴出了出來。

在這一瞬間,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但是已經晚了!

是袁譚指使的,還是郭圖私自所為?

自己不想死,自己還要活著回去,不然冀州就亂了!

他緊緊握住深深插入腹部的長槍,鮮血順著槍桿染紅了他的手心,逄紀只覺的眼前漸漸黑暗,身體裡的力氣正在飛速流失。

不行了,撐不住了,自己,有負本初公的託付……

他的眼中漸漸失去光芒,頭顱慢慢垂下,就這樣倒在地上,撥出的氣息完全停止。

等袁譚趕來時,看到地上的屍體,臉色難看,對郭圖怒吼道:“這是怎麼回事!”

郭圖戰戰兢兢道:“我當時不在帳內,不然怕是會死於非命!”

“我聽營帳口的軍士說,逄紀帶著侍衛突然殺出,就要衝向使君營帳,意圖不軌,軍士喝令其未果,才不得已出手,想來中間出了什麼誤會。”

袁譚怒吼道:“你以為我會相信這個藉口嗎?”

“他要出手,剛才就出手了!”

“這下好了,袁尚總有了和我開戰的理由!”

郭圖連忙低聲道:“使君,事情尚有可以挽回的餘地。”

“我們只要把這事情推到曹營奸細身上,和顯甫公子解釋清楚,仍然是可以聯手的!”

“到時候雖然顯甫公子可能心懷不滿,但畢竟元圖已死,於事無補,他為了對付曹操,斷然不會因此和我們翻臉!”

袁譚聽了,臉色陰晴不定,他揮手讓旁人都退下,然後直直盯著郭圖,“告訴我,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