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圖迎上了袁譚咄咄逼人的目光,他面色不改,出聲道:“使君若要走下去,就不可能每件事都光明正大。”

“有些見不得人的事情,總需要有人去做的,使君不能做,不方便做的,由我來做。”

袁譚咬牙怒道:“殺死逄紀對我有什麼好處!”

“天下人會怎麼說我!”

郭圖冷然道:“使君遲早會和顯甫公子一戰,逄紀此人智謀韜略俱佳,是個極大的威脅!”

“使君想想,自從逄紀開始輔佐顯甫公子,這兩其年無論從戰功和謀略上都可圈可點,甚至還將最初倒向使君的幾位謀士,拉到了那一邊!”

“長此以往,在逄紀相助下,想要徹底擊敗顯甫公子,把握便低了太多!”

“今逄紀已死,顯甫公子便如同失去了一條臂膀,行事必然有所疏漏,這便是使君的機會!”

“使君的執念,其實不是在於天下,而是袁家家主吧?”

袁譚聽了,面色稍霽,“雖然如此,顯甫那邊怎麼說?”

郭圖陰陰一笑,“使君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來吧。”

望著袁譚離去的背影,郭圖緩緩轉過身來,望著地上死不瞑目的逄紀,心道不要怪我,爭奪天下,本就是你死我活,自己也只是為了自保而已。

畢竟之後自己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呢。

想到這裡,郭圖有些後怕,自己現在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會身死族滅。

不過自己還有個極為聰明,富於心機的女兒,從小便被託付給和自己相交甚篤的南郡太守郭永收養,現在算算,應該有十三歲了吧?

逄紀身死的訊息,很快便傳入了城中,正在和一眾謀士議事的袁尚頓時失態,伸手掀翻了面前的桌案。

他猛然站起身來,聲嘶力竭喊道:“袁譚狗賊,焉敢如此!”

袁尚徹底氣瘋了,這幾年來,他和逄紀相處的很是不錯,兩人也越發默契,袁尚對此很是滿意,他甚至覺得,只要再給自己十年,有逄紀的相助,自己即使不能一統天下,至少能成為北地霸主!

然而如今這一切的夢想,卻因為逄紀身死,化為了泡影!

袁尚後悔的腸子都清了,為什麼自己偏偏同意逄紀出使?

但確實是誰也想不到,袁譚為什麼敢出動手殺逄紀!

他怎麼敢的!

一眾謀士見袁尚方寸大亂,也是紛紛出言安慰,同時也是大惑不解,袁譚殺人的底氣在哪裡?

要知道,逄紀無論從身份還是地位都非比尋常,他主動出使袁譚軍營示好,也是因為其堅持袁氏兩子和解的方案,而袁譚卻悍然將其殺死,這簡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他不要名聲了?

如此背信棄義,斬殺談和重臣,以後誰還敢相信袁譚?

可以說,從這一刻起,袁譚其實便幾乎失去了爭霸天下的資格!

袁尚卻是餘怒未消,怒吼道:“立刻點齊城中兵馬,我要出城和袁譚決戰!”

一眾謀士面面相覷,他們見袁尚在盛怒之中,誰也不敢出言阻止,此時審配出列道:“回稟使君,且不說能不能擊敗袁譚,東郡的曹軍,還在虎視眈眈。”

“也許對面正式看準了這點,才有底氣殺死逄元圖吧。”

“使君此時和袁譚相鬥,怕是正中曹操下懷啊。”

袁尚怒吼道:“那就這樣算了?”

“他殺了我的謀主,我就這樣忍讓他不成?”

審配出聲道:“使君!”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完成本初公臨終前的託付嗎?”

“逄元圖若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使君這麼急著為他報仇,從而失了大局吧?”

袁譚顏色一種青一陣白,最後狠狠一跺腳,“那你說現在怎麼辦?”

審配出聲道:“我們不想打,對面也不想打,不然就趁機攻城了。”

“不過無論如何,總是要討個說法的,使君可遣人出城,讓其做出合理解釋,再做決斷。”

“當然,也要立刻整兵備軍,同時聯絡冀州各郡調兵,以防意外。”

袁尚聽了,沉默一揮,點頭道:“如此便依先生之言。”

一眾謀士拜伏聽命,袁尚對他們揮手道:“你們先退下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眾人退出後,各自回去,荀諶趁機對田豐道:“今日元皓怎麼沒說話?”

田豐意興闌珊道:“說什麼都晚了。”

“偌大家業,被搞得亂七八糟,偏生我還想不出應對之策。”

“說來我倒是羨慕友若,將來不管怎麼樣,起碼能落個善終。”

荀諶聽田豐話帶譏諷,也不以為意,“元皓你這脾氣,快把人得罪光了。”

“我不是說,當今天下相爭,只要不是深仇大恨,咱們這些做謀士的,有幾個死於非命的?”

“即使那曹孟德自兗州之亂後,對士人也是態度大改,宣揚重才不重德,無論寒門還是士族,都是是百般禮遇。”

“但顯思公子這次,卻是壞了規矩啊。”

田豐面帶不快,拂袖而去,“投靠曹操?”

“噁心!”

“袁譚和他一樣噁心!”

“噁心到家了!”

荀諶望著田豐的背影,不禁搖了搖頭。

說起來,他先前對自己的現狀是有些失望的,當初袁熙控制鄴城時,荀諶一度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但出乎荀諶預料,袁熙不禁沒有取鄴城,也沒有許諾荀諶什麼。

不過事後看來,袁熙頭腦很是清醒,若他取了鄴城,現在袁譚袁尚就該聯手對付他了。

到時候曹軍再一攪和,冀州的形勢便徹底爛了,至少也比現在要差得多。

但想到袁熙一直沒有露出招攬自己的意思,事事也做得很好,荀諶心中嘆息,難道自己老了?

作為一個謀士,還不如一個袁氏子弟看得清形勢,自己身為謀士的意義何在?

不過袁熙趕去了懷城,怕是要直接和曹操交鋒了,他那邊要是潰敗,那冀州的局勢,怕是要徹底惡化了啊。

司隸懷城,袁熙望著跪在自己面前,渾身浴血的張遼,聽到對方嘴裡的話,不禁頭暈目眩,身體晃了起來,孫禮連忙上來扶住。

袁熙定了定神,大腦才運轉起來。

懷城丟了,呂布死了!

自己該如何向呂玲綺交代?

早知道自己就該採取激烈手段,將劉協弄到冀州去的!

然而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雖然袁熙並不在乎劉協的去處,但呂布這一系勢力就這麼覆滅了,對他的打擊是相當大的。

他上前扶起張遼道:“我先找人給將軍療傷,之後如何溫侯報仇,再從長計議。”

“若將軍不嫌棄,還請將軍助我為溫侯報仇,我必不負將軍。”

張遼聽了,躬身下拜道:“多謝使君,遼願效犬馬之勞,誓死追隨!”

袁熙心下稍寬,他著人把張遼送去華佗處,同時讓太史慈和徐晃領兵封鎖黑山隘口,同時建立城寨營盤,隨後找來沮授陸遜議事。

沮授進來後一臉苦澀,“這曹操實在是智計多端,老夫未能看穿,實在是慚愧。”

“我看也只有奉孝能在謀略上與之抗衡,他留在幽州實在太浪費了,還請公子派人請他過來吧。”

袁熙沉吟道:“只怕現在去也來不及了。”

“我如今大將眾多,兵士強悍,就不能試著主攻出擊,看看能否找到機會?”

他心裡有些不服氣,加上張遼,自己手下趙雲太史慈徐晃,還有在外策應的閻柔鮮于輔,難道一點勝算都沒有?

陸遜出聲道:“不好辦,現在敵人的實力,實在太強了。”

“不算曹操的上萬兵馬,那邊可是還有袁術軍和馬騰韓遂的數萬大軍。”

“單憑我們這些人,只要對方不犯大錯,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機會的。”

“而且就是這些人,如今也因為連番轉戰疲憊不堪,糧草輜重也沒有跟上來,這一個月內,是無法策動大規模進攻的。”

袁熙不得不承認陸遜的話是對的,他來懷城之前,也沒想到,卻是馬騰韓遂帶了涼州兵馬先趕到,還投靠曹操,圍死了呂布!

他鬱悶道:“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看著曹操將天子帶回許縣?”

沮授嘆道:“恕我直言,我們這邊能守住隘口就不錯了。”

“關鍵還是在鄴城那一線。”

“若是顯甫顯思公子能聯手對敵,越過黃河攻打東郡,佔據官渡後南下,曹操便有家不能歸,糧草後勤也會斷掉。”

“到時候,主動權就在我們手裡了。”

“如今這數州局勢,關鍵點很多,皆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但如今的我們,並不具備改變懷城局勢的能力。”

“為今之計,便是靜觀其變。”

“不過公子倒是可以發信給劉豫州及孫伯符,讓其北上相助策應。”

“即使無法打敗曹操,能將袁術這一路徹底消滅,也是好的。”

陸遜補充道:“敵人雖然兵多,但是補給也麻煩,必不能長久,遲早會分開,到時候便是機會。”

“當前我們要防備的,是其聯手突破黑山隘口,那樣的話,我們連出擊的道路都沒了,便只能往退走。”

袁熙聽了,只得道:“既如此,時刻關注懷城動向,若敵人有了退意,我們便銜尾擊之!”

鄴城裡面,楊鳳找到了幾個太平道方士,問清城裡的情況,不禁面露鬱悶之色。

這近一年來,她走了不少地方,看到了很多先前看不到的東西,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卻找不到答案。

她直覺袁熙是知道一些的,於是便去尋找袁熙,先是聽說對方在壽春,結果走到半路,聽說對方回鄴城了。

她趕到鄴城,結果又得到的訊息,對方已經離開,去了黑山!

楊鳳氣得吐血,這人怎麼一直在跑?

我還不信了!

是夜,城外袁譚軍營裡一陣騷亂,軍士們湧出,發現有人偷走了幾匹戰馬,往西跑了。

他們有些懵逼,誰這麼大膽,敢來軍營偷馬?

關於有些爭論,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寫幾句話。

首先很感謝書友對於曹操兵力問題的質疑,有問題是好的,主要原因還是在我我筆力不足,很多事情沒有說清楚導致的,在此致歉。

大家應該也能看出來,本書沒有貂蟬,所以不是三國演義,而是三國志背景,所以裡面所有的材料,都是基於裴松之注三國志的,這本書動筆前,我起碼是將三國志看了幾遍的。

先說結論,南北朝時裴松之等幾位史官對官渡之戰曹操的兵力判斷,大致在十萬以上,略低於袁紹,這也能解釋為什麼官渡之戰曹操還能主動分兵四處出擊,長途奔襲取得勝利,防守讓四庭柱連吃敗仗。

當然,如果非要相信三國演義說的曹操一比十的兵力,能和剛擊敗公孫瓚的袁紹軍在上百里的戰線上,以工事戰對攻三個月,讓袁紹軍一場仗也沒贏,同時還擊敗劉備軍數萬人,只能說還不如相信我是秦始皇。

至於曹操為什麼能動員這麼多兵,當初我想寫屯田制的戰時動員能力,但考慮到很多人不喜歡看科普,於是便沒有寫,如果有人想看,我後面會補上。

袁譚的問題,歷史上他投靠袁氏家奴曹操,親手殺死逄紀,只會比更離譜。

歷史其實很有意思,從駁雜的歷史記錄中尋找真相更有意思,當然可能不適合,以後我會盡量多考慮情節方面的問題,謝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