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便來到了夏天。

江東戰敗,多位將領深受重傷的訊息,很快便傳到江淮一帶,也傳到了許昌。

與此一同傳來的,還有江東傳派出使節,商議和袁熙議和的傳聞。

如果說前者讓曹營謀士們有些幸災樂禍的話,後者卻讓眾人心頭壓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因為議和的條件,很可能會極大影響到曹營接下來的戰略。

荀攸等人懷疑,兇虎可能趁機拉起反曹聯盟,調和江東和荊州之間的關係,以袁熙所在的壽春為中心,共同對曹操的後方施壓。

這樣一來,江淮往北威脅豫州,冀州對抗兗州,幷州攻打司隸,曹操勢力將永無寧日,稍有不慎,便是戰線全部潰敗的局面。

不過雖然曹操身處包圍圈中心,其也有調動便利的優勢,只要集合兗州豫州司隸三州的兵力,加上西涼馬騰的騎兵,未必不能各個擊破。

但關鍵問題是,找誰先下手?

算來算去,現在曹操的敵人沒有一個好對付的,都頗為狡猾,如果他們被攻擊,很可能會退卻防守,如果曹營全力擊之,其他勢力必然不過放過這個機會,肯定會趁機襲取曹操後方。

所以曹營想要動手,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一擊必殺,不給其他勢力反應的時間。

最初選定的目標,也不是宛城的張繡,新野的劉備,也不是壽春的袁熙,而是冀州的袁尚。

以陳群為首的謀士,提出誘敵深入,讓袁尚軍南下官渡,然後截斷其糧道,將其困死在兗州,然後策動青州袁譚和司隸鍾繇調兵夾擊鄴城,如果順利的話,便能徹底覆滅袁尚。

本來計劃頗為順利,袁尚也派出大軍度過了黃河,進逼烏巢白馬,但隨後讓曹營謀士鬱悶的是,袁尚竟然就這樣按兵不動了,甚至還有收縮防守,退守黃河沿岸建立防線的意向。

這讓蓄勢待發的曹操軍撲了個空,晃點的極為難受,荀攸猜測是被冀州謀士看出了己方用意,程昱覺得是袁譚軍過早動手暴露了意圖。

此時他憤憤不平道:“袁譚豎子壞了大事!”

“本來至少要將袁尚軍吸引到官渡,方好行事,他卻在袁尚軍剛打下烏巢就動手了!”

“他從平原派人往冀州進軍,擺明了是圖謀鄴城,這麼明顯的意圖,怎麼能不能讓袁尚防範?”

“這下倒好,功敗垂成,真是豎子不足與謀!”

陳群聽了,忙出聲阻止道:“其現在已經是曹氏姻親,仲德慎言。”

程昱滿不在乎道:“我也沒幾年好活了,怕什麼。”

“我就怕此人是個喂不熟的狼,他連親爹都能背叛,將來未必不會背叛曹公。”

“要是由他佔據鄴城,他再度背反的可能性很大,諸位不會不明白吧?”

在場其他人都是苦笑起來,他們幾個是核心謀士,程昱說話才如此百無禁忌,這也是因為其地位超然之故。

但這話怎麼聽怎麼有些不對味,因為曹操的親父曹嵩,如今還在被關在鄴城呢!

眾人知道要是鄴城真的即將被攻破,曹嵩遲早會被提出來以儆效尤,噁心曹操一把,到時候曹操也只能效仿高祖故事了。

且不說曹嵩被扔到鄴城當人質,本就讓其他家族非議不已,就是當初曹操派兵去救曹嵩時,結果也是頗為讓人遐思。

曹嵩救出來也就罷了,偏偏折了嫡長子曹德,此事太過湊巧,對此眾人也只敢在肚子裡面想想,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曹操現在是曹氏家主,他身後是曹氏夏侯氏數百號人,這些人的命運,早已經和曹操緊密聯絡在一起了。

荀攸扭頭,發現荀彧坐在桌案前,聚精會神看著竹簡,全程未發一言,彷彿沒有聽到眾人說話一樣,心中不禁嘆息,自己這個叔父,也太不知道變通了。

荀彧心中堅持的東西,以及其想要做的事情,荀攸自然瞭解,雖然敬佩,但並不贊同。

因為在荀攸看來,天下大勢已經變了。

大漢連續經歷了幾任失道失道皇帝,開啟了黨錮之禍,得罪了全天下士族,雖然是為了加強皇權,但因為做的太不講究,波及到了全天下所有的人,圈禁士族也就罷了,關鍵一般的平民百姓也沒有得到好處,處處都是災荒饑饉,這樣的皇帝,還一連出了好幾個。

對此荀攸覺得既然漢朝已經失道,那天下也該是改換門庭的時候了,周朝秦朝當初那麼強盛,最後不也改朝換代了?

所以荀攸對於荀彧堅持的想法很是不解,他覺得叔父應該不是這麼不知變通的人,要是漢廷再出一個為禍天下的無道昏君,叔父也會仍舊對漢廷盡忠嗎?

不過想到現在的劉協,荀攸也不得不承認此人很有迷惑性,確實有些明君之象,可惜生錯了時候,即使他想做什麼,也是有心無力,更何況已經和曹操完全翻臉,今後也只能作為一個提線木偶活著吧。

不過曹營現在也是步步危機,尤其是下一步到底打誰,眾人一直存有異議,哪一方似乎都能打,哪一方似乎都不好打!

荀攸出聲道:“諸位覺得,現在對明公威脅最大的是誰?”

對此眾人並無異議,一致認為,肯定是兇虎。

陳群沉聲道:“曹公每每提及此人,或有咬牙切齒,痛恨其害死多名大將眷屬,或有扼腕嘆息,嘆其不能為己所用。”

“但我隱隱發現,明公甚至期望其能投入到曹營掙來,雖然明公也知道這絕無可能,但若真的如此,天下早就已經歸於曹氏了。”

眾人皆是深有同感,如果沒有袁熙,天下其他的事勢力,根本不足道!

荀彧此時卻是出聲道:“現在的天下,還是漢廷的。”

荀攸見陳群被噎住,搞了個自討沒趣,連忙打圓場道:“叔父覺得,接下來針對誰最好?”

荀彧冷笑道:“要我說先打袁譚,打死這個無君無父的東西。”

“若我們得到青州,便能將中原連起來,冀州便陷入了三面受敵的局面,到時候圍城還不是輕而易舉?”

“兇虎的地盤,也會被一分為二,到時候我們藉助青州的海港,截斷其運兵路線,幽州和徐州首尾不能相顧,自然難以成事。”

“諸位明知道袁譚取得鄴城後,極有可能背叛曹公,難道還要養虎為患,繼續縱容其坐大,變成第二隻兇虎嗎?”

一眾謀士相對苦笑,荀彧這話一針見血,但卻好像說的太不客氣,隱隱有所指啊。

程昱出聲道:“這確實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但若攻打袁尚,倒顯得明公背信棄義了,怕是不好向其他盟友交代啊。”

荀彧冷笑道:“向誰交代?”

“是世受漢祿,卻做了漢賊的馬騰韓遂,還是擁天師道自立的張魯?”

他醒悟過來自己失言了,便默然拿起竹簡看了起來。

荀攸卻是若有所思,漢中張魯,也和明公早有來往嗎?

眾人對於用兵引論了許久,還是沒有達成共識,最後陳群說道:“一切的關鍵,還是在於鄴城。”

“怎麼說鄴城離著兗州最近,若能打下來,冀州便得了一半。”

“其他的勢力都或多或少稍有些麻煩,尤其是江淮一帶,兇虎的水軍實在難以對付,其能讓江東水軍慘敗,而我們在水上毫無優勢,連江東水軍都比不上。”

“除非我們能獲得荊州,便能得到一支數目頗多的水師,方能和兇虎及江東抗衡。”

荀攸出聲道:“我看了一圈,如今兗州如今駐兵最少的,卻是徐州,若我們聯手袁譚,夾攻徐州如何?”

程昱嘆道:“明公早就想到了,還讓袁譚出兵牽制,如今泰山賊藏霸正在攻打海西一帶,但進展頗為緩慢。”

“和其對抗的是臧洪,本就善於守城,而且兩邊在琅琊東海邊境對峙,戰事並不激烈,更像是在做給別人看的。”

陳群冷哼道:“藏霸此人城府很深,善於左右逢源。”

“先前兇虎船隊北上救援鄴城,若不是藏霸別有居心的放過船隊,說不定咱們已經打下鄴城了!”

眾人聽了,皆是深有同感,先前鄴城一戰除了太多意外,最大的變數還是袁熙,若沒有此人,說不定袁氏已經被滅了!

程昱沉聲道:“事情的關鍵,還在在於怎麼壓制兇虎。”

“此人已經成為曹公心腹大患,且極為狡猾,先前竟然假裝在幽州遇刺,趁機調集兵力打敗了袁術,偷襲了曹公。”

“若其只在戰場上有優勢也就罷了,但其當初也有短板,便是外事。”

“其現在卻在壽春勾連各方,顯然是意識到了這點,要是其聯合江東攻擊我們,形勢變更差了”

陳群疑惑道:“就憑江東那群人的操性,應該是暫時低頭,不會為其賣命吧?”

程昱嘆道:“但是江東和我們的仇,更加解不開啊。”

“他應該能想明白,孫策的死和我們有關係。”

陳群思索一會,出聲道:“未必。”

“我觀孫權此人,是個見利忘義,背信棄義之徒。”

“其能夠背刺兇虎,顯然是個不怎麼注重名聲的,等他知道了做江東之主的好處,未必不會把孫策的仇恨放下。”

“只要我們用天子名義許以厚利,未必不能退讓起再次轉頭對付兇虎。”

眾人心中好奇,出聲道:“什麼樣的條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