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小心翼翼地挪開一些距離,看著冷冽落寞又卑憐的模樣於心不忍。

精神分裂症在臨床並不少見,但能分裂出三種人格的卻不多。

一般情況下,這樣的人都是曾經受過極為嚴重的心理創傷或者刺激,才會選擇用這種方式‘保護’自己。

冷冽出行都有福叔看護,南枝很難想象,他究竟是經歷了什麼才會變成這樣。

樓上,浴室間熱氣騰騰,夾雜著濃郁的中藥味。

冷冽裹著浴巾靜默地躺在裡面,水流蔓延到脖頸,他白皙的面容漸漸微紅。

這裡是臥房,福叔的身份根本進不來,南枝沒法子,只好親力親為。

“覺得燙就告訴我。”

她擺弄著浴池裡的藥材,直到渾濁的水色變成深棕色,散發著一股子苦味。

“如果眼睛發脹,刺痛,不用管,忍一忍。”南枝交代完剛起身,修長白皙的手就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腕。

“陪我。”冷冽的聲音輕飄飄地混跡在水汽裡。

他泡在藥池裡,一雙眸子漸漸昏沉,無助又迫切地看著她。

“我去幫你守著。”

南枝拿開他的手,安撫:“覺得涼就自己加水,至少要泡半小時。”

上次開的藥比較柔和,但這次她下了猛料。如果順利,十天後冷冽就會慢慢看得見。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臥室房門發出清脆的‘咯噔’聲。南枝嚇的倒吸一口冷氣,連忙快速幾步來到門邊。

“誰?”

南枝輕輕拉開一道門縫,剛想探頭就看見林雅拿著換洗的衣服走了過來。

“媽,您怎麼進來了?”

還好不是李姨……

“我那邊浴室間的水不是很熱,想來你這裡洗個澡。”

“您晚點再來,我在泡藥。”南枝連忙把門關上,下意識反鎖。

她靠在門後,一邊是林雅,一邊是冷冽。

藥效似乎已經上來了,冷冽受熱後強忍的發出悶哼聲,他疼。

她這可是活生生的藏著一個人啊!

就算是被林雅發現,那也很難解釋,尤其還是在霍司爵的房裡。

這時,冷冽突然低沉的叫了一聲。

“什麼聲音?”林雅敲門。

“我燙著自己了,您先回吧,待會兒我洗好了再去叫你。”

今兒這門,她是絕對不會開的!

林雅還在說些什麼,南枝卻一個字也聽不清了。因為冷冽疼的縮成一團,他幾度欲要從浴池裡爬出來都被南枝按了回去。

“忍忍,這藥是烈了些,但我保證,十幾天後你一定會有好轉。”

南枝說的無比認真,到最後幾乎是哀求:“你再忍忍。”

她不為別的,就希望這個祖宗能在霍司爵回來前趕緊離開!

如果被霍司爵知道,自己在家裡藏了人,不知道又會鬧出什麼事情來。她惹不起,想辦法躲著還不行嗎?

“疼……”

冷冽的眼睛漸漸佈滿血絲,南枝琢磨著是不是藥太猛烈,趁著林雅還沒走,她乾脆脫了衣服,把自己弄溼後裹上浴巾,又開啟一條門縫。

“媽,能不能去廚房幫我拿個藥?”

南枝討好笑道:“就在靠近窗臺的小藥罐裡,白色的。”

這藥猛,她要再添些冰蓮進去,冷冽才會好受些。

“你這大白天到底在折騰些什麼?”

門開啟的時候,一股子熱氣撲面而出,落在林雅身上。她嗆得捂住鼻子猛地後退幾步。

“女孩子嘛,宮寒也是正常的,就算不為霍司爵,我自己養養身體也沒什麼不好。”

“您快去吧,我水都要涼了。”南枝嬌嗔催促。

林雅半信半疑的剛去拿藥,冷冽就一口血噴了出來。烏黑的一灘,隨著花灑淋下來的水混在一起,染成了棕色。

他氣若游絲地一隻手撐著浴缸,另一隻手拿開浴巾,露出纖瘦的身體,某處因為被藥水刺激,更是昂揚。

南枝只一眼就面色通紅,立馬抓起浴巾重新蓋了上去。

“這是給你捂熱的,不能拿開,散了熱氣對藥效不好。”

“藥效?”

冷冽的額頭全都是虛寒,他嘴角還掛著血,譏諷:“你到底是想幫我治眼睛,還是想殺我?”

他眸底染了戾氣,南枝順著他乖絕道:“你看不見自然不知道,剛才吐出來的都是黑血,那就是你身體里長年累月積攢的淤毒。”

“我藥是下猛了,待會兒再給你加些冰蓮,你先躺回去,躺好。”

說到最後,南枝的聲音幾乎帶著哄膩,她揉著冷冽的頭髮,像哄孩子一樣柔聲安撫:“你乖,只要乖乖聽話,一定會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冷冽恢復神智後竟然看見了南枝模糊的身影。他突然伸手準確無誤的摸在了南枝的臉上。

她只裹著浴巾,帶著浴帽,整個人是那麼的消瘦,白嫩…他知道南枝長得漂亮,但不知只這麼朦朧一眼,就這麼勾魂。

“怎麼了?”南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沒事。”

薄紅的唇,輕輕開合,冷冽忍著渾身的火熱疼痛又重新躺進了浴缸裡。

心口,眼睛,甚至是下體,都似乎像被火燒一般。不消一刻,冷冽的身子就已經發熱發燙,泛起了紅。

這時,林雅回來了。

南枝拉開門縫,接過藥後連忙撒了一些在冷冽身上。冰蓮藥性快,沒過多久冷冽身上的溫度就慢慢正常了起來。

“還難受麼?”南枝摸著他的額頭,試探溫度。

冷冽喉結滾動,腦袋裡都是剛才朦朧間看到的女人。他突然抬手猛地一拉,南枝就跌進了浴池裡。‘撲通’一聲,水花四濺。

“冷冽!”南枝急了眼。

他雙手完全把南枝禁錮在了自己懷裡,不讓她挪動分毫。

“我懷疑這藥有問題。”他聲音沉冷,說的理所應當:“你要和我一起泡。”

聽他這說話語氣,又是另一個‘冷冽’無疑。

南枝頭痛,“這藥浴不適合我,會上火。”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明顯覺得冷冽的手鬆開了些。

“你是為了驅毒,但我又沒病。”南枝趁著他鬆手連忙爬了出來,呢喃:“這藥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還傷身呢!”

“你這麼怕我害你?”

她剛才摔成了落湯雞,此刻爬出來渾身都在滴著水。索性冷冽現在看不見,她乾脆脫了浴巾,赤身站在那拿著新毛巾擦著頭髮,然後是身子。

冷冽順著聲音側過頭,他看的並不真切,但總覺得那身影撩人的厲害,竟然讓他莫名有了反應。

他不敢想,等自己真的復明看到這女人的時候,會有多瘋狂。

“水涼了。”冷冽故意道。

南枝不大情願的丟下毛巾,走過來給他加水。那雙腿,似乎也很纖瘦,就像筷子一樣,白白淨淨。

南枝察覺到這男人的目光,嚇的往後一縮,立馬用簾子擋住了自己,“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覺得熱。”

“怎麼了?”冷冽明知故問。

南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確定冷冽沒有任何反應之後,才鬆了口氣又繼續走了出來。

她擺弄著花灑,給他添水。

水流滑過兩人的身體,溫熱中帶著不易察覺的曖昧。

“你是我第一個,伺候洗澡的人。”

南枝自嘲,“換成以前,我怎麼也想不到,會為了200萬做泡澡工的活。”

“是五百萬。”冷冽糾正:“復明後,福叔會給你餘款,他不會賴賬的。”

“這五百萬,比讓我吃屎都難!”南枝終於還是吐槽出口,沒想到冷冽當即就笑了。他笑起來很好看,清冷中帶著稚嫩。

南枝看他心情還不錯,終於問出了一個她非常好奇的問題,“福叔對你非常重心,看起來不像是一般的管家。”

“他是我最信任的人,所有人都會殺我,他不會。”

“誰要殺你?”南枝敏銳的抓住關鍵,小心翼翼追問。

冷冽卻沒了回應。

他沉冷著無神的眸子,靜默的躺在浴池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如果不想說,也沒關係。”

她也不是非要知道,只是尋思如果有一天,自己惹到這主僕倆真的被滅了口,至少也得死個明白。

這筆錢,南枝算是看明白了,她未必有命花。

眼下只要能安安穩穩把這尊大佛送走,她就謝天謝地,祖上積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