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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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淮自知沒那個本事討好皇后娘娘,唯有甜蜜乖巧,全心全意陪著太子爺。
他才是她的免死金牌。
朱宿星忙裡偷閒抽空回來與許知淮共用午膳。
他邀她同桌而坐,許知淮含笑拒絕,一邊為他佈菜,一邊提起了玉嬤嬤,惹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追問道:“她來幹嘛?”
許知淮實話實說。
朱宿星聽聞她喝了避子湯,放下筷子,沒了胃口。他起身欲走,臉上分明是帶著幾分慍怒,許知淮忙扯住他寬寬的袖口:“殿下息怒,玉嬤嬤也是奉命行事啊……她們都是好心好意,時時刻刻提醒我不可覬覦,不該要不該得的東西。”
“沒有什麼是你不該要的!我給你的就是你的。”
朗朗的少年音,力道十足。
許知淮望著他的眼睛,細聲嬌嚷:“我一點都不覺得委屈,殿下心裡有我,我已經很滿足了。”
“殿下,千萬別為了我大動干戈,求你了……”
朱宿星似嘆非嘆:“母后那邊需要時間,總之,我不會讓你委屈太久。”
許知淮無心矯情,直奔目的:“殿下既不捨得我為奴為婢,不如賞我份真正的差事吧,我也不願做個無用之人,讓旁人小看了去。”
朱宿星眸光清亮:“什麼差事?”
“我願為殿下分憂,殿下現在最煩惱的事是什麼?”
朱宿星悵然:“我之煩憂,哪有主次之分?且不說,朝裡朝外積壓著多少糟心事,那些文臣武將看似忠心耿耿,心懷大局,其實背地裡各有各的打算,屢屢敢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放肆。人心不古,滿朝算計。”
許知淮聽著他高處不勝寒的感慨,內心無動於衷,面上故作關切:“殿下一定有很多辛苦吧。為人臣,為人子,為朝之棟樑。”
“世人皆苦……”
她的溫聲細語,撫慰了朱宿星些許煩憂。
不過他還有正事要忙,陪不了她多一會兒,許知淮揣著心事又借送茶的機會,主動去書房見他。
平日裡都是景安過來,今兒換了人,嶽屹川明顯警覺。
“這是殿下的書房不是寢宮,端茶倒水不該是姑娘的差事。”
許知淮見他眼神不善,淡淡回應,語氣篤定:“殿下交代過的,嶽大人不信我的話,可以進去先請示一下。”
嶽屹川聞言冷著臉推開了門:“殿下事務繁忙,姑娘莫要逗留太久。”
許知淮從他的身邊走過,輕聲道:“謝大人提醒。”
一室寂靜,厚實的卷宗高高堆起,朱宿星隱入其中,眉頭緊鎖。
許知淮靜靜站在一側,等到他翻動書頁有了聲響,才輕輕開口:“殿下請用茶。”
朱宿星見她來了,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
許知淮目光瞥向書案,這是難得的機會,於是道:“這些繁重的文書都是殿下煩心事。”
“是天下人的煩心事。”
許知淮聞言心間一動,看著他疲憊卻清澈的眼神,大膽道:“既是天下人的事,也該有我的一份。”
朱宿星抿唇:“你還想著你的差事?”
許知淮重重點頭。
既然她這麼堅持,他不會無動於衷。
朱宿星深深望她:“你到底想說什麼?”
許知淮深吸一口氣:“淮南大案。”
吳遠,淮南,許志高。三個人三條線,足以串起一場大戲。
朱宿星瞬間變色,那雙清澈的鳳眸浮上層層震驚和疑惑,烏雲越聚越多引入雷電之光。風雲匯聚,預示著暴風雨來襲,一切終將不再平靜。
朱宿星重重合上卷宗,語氣卻出奇地平靜:“你怎麼知道淮南劫案?”
許知淮不想再給衛漓背刺她一刀的機會,所以她要賭一賭,賭朱宿星和衛漓不同,賭他不是嗜血冷酷的野獸。
“吳遠……是我的姑丈。”
她語出驚人,朱宿星驚訝之餘,竟微微有些散神。
很快,他凝眸於她,俊容肅然,鳳目鋒芒:“所以,你隨我進宮是為了給吳遠平冤?”
“不!”
許知淮當即搖頭:“殿下,吳遠獲罪,一點都不冤枉。”
朱宿星聞言眉一擰,灼灼目光從凝視到審視,緊抿的雙唇再度開口時,語氣已然多了幾分威嚴:“你是吳家人,為何不在吳家生活?”
之前衛漓提起吳家有“漏網之魚”,她定是怕了。
“殿下,我不是吳家人,我只是無依無靠投奔過吳家。”
許知淮雙膝跪地,呼吸微亂,小臉映上緋緋的紅:“吳遠為人卑鄙,背地裡做過許多見不得人的勾當,我實在厭惡他們,這才離了吳家隱居山間。”
自從她頂了“許知淮”的身份入了吳家,明裡暗裡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吳遠每每差遣她的時候,佔她便宜的時候,她都會留意他書案上的公文書信。
今兒她對著太子全盤托出是真正的豪賭。
她賭他的心。
空氣靜靜僵著,沉默格外磨人。
許知淮整顆心咚咚作響,隨時要跳出胸口似的。
朱宿星默默地將許知淮從上到下看了一遍,最後他的目光落在案上的茶碗,他端起來抿了一口,茶香撲鼻,卻品不出是什麼好滋味。
他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猝不及防,險些讓他失了冷靜。
朱宿星看著許知淮輕顫的睫毛,怯怯的,弱弱的,又有些於心不忍。
“起來吧。”
許知淮不敢,仍跪地不起:“奴婢欺瞞殿下,罪該萬死。”
“我讓你起來說話。”
其實,她本可以多隱瞞一陣子的,這番話怕也是憋了許久。
許知淮緩緩起身,淚眼婆娑:“雖然不是奴婢的本意,但奴婢還是做了讓殿下生氣的事。”
又是口口聲聲的“奴婢”。
“我沒生你的氣。”
朱宿星來到她的面前,伸手為她擦拭眼淚,許知淮驀地一怔,旋即淚水洶湧而出。
“殿下不怪我麼?”
朱宿星輕輕嘆了一口氣,輕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頭:“怪你什麼?怪你託生錯了人家?還是怪你乖乖隨我入宮?”說完他溫暖的掌心,修長勻稱的手指慢慢捧起許知淮的臉:“你知道嗎?你有一雙清澈的眼睛,乾淨。”
他寧願她是從丹青水墨畫卷上活過來的美人……這樣美麗的眼睛,只該欣賞陽春白雪,不該沾染世俗惡事,陰謀算計。
思及此,朱宿星的臉上又閃過一抹悲憫和心疼。
許知淮顫顫抬眸,對上他深情款款的眼神,看著他細微滾動的喉結,有些不知所措,她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知道他想做什麼。
他捧起她的臉,溫潤的唇落在眉心輕輕碰觸,完全不像一個親吻。
朱宿星抵著她的額頭,輕輕發問:“告訴我,你還有什麼秘密?”
“回殿下,沒有了。”
許知淮瞳孔顫動,故作無辜地搖搖頭,只在心裡道:她最大的秘密就是她的名字。
她不是許知淮,她是冉寧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