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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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輕拂,簾帳掀起,有人走了過來。
許知淮低頭垂眸,不敢去看來人是誰。她明明穿著衣服裹著被,卻猶如置身風雪中狼狽發抖。
“你冷了?”
關切的語氣絲毫未變,溫暖的手也伸了過來。
許知淮恍惚抬眸,見朱宿星親手給她整理被子,笑得輕柔若風:“太醫說你並無大礙,只是受了些許驚嚇,手上的傷敷藥就會好,也沒傷及筋骨。”
朱宿星捧起她的臉,望著她道:“現在我只問你一句話,你一定要誠實回我。”
“是。”
“方才可有人侵犯過你?”
許知淮瞳孔微顫,心也空空懸著,下意識地搖頭:“殿下……沒有……他們只是對我動刑……”
這不是可以輕鬆遮掩過去的事情,可她賭太子會相信她!
只要她說沒有就是沒有!
朱宿星鬆了口氣似的,望著她的眼:“今日你的委屈皆因我而起。青衣侯衛漓是個手段毒辣的狠人,也是朝廷重用之人。我雖不能重罰他,也不會讓今日之事再發生。你安心養傷,其他的無需擔憂。”
許知淮眼底發脹發酸,沉默許久,才糯糯開口:“謝殿下體諒照拂……只是我還能留在殿下的身邊麼?”
“為何不能?”
她抬頭看著他,張了張嘴,哀傷地微喘。
雖然之前被衛漓糟蹋過許多次,她都只當是被狗咬了,忍忍就過了。只是這一次,她的內心湧出一股無能為力的羞恥感。
朱宿星用食指輕點她欲言又止的唇,眸光深深:“小時候,長姐教過我一個道理,她說:世上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會有開始和結束,不管好事還是壞事。這些年,想你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勢必經歷過許多艱辛。其實有些事我不必全都知道,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
許知淮不可置信地怔了怔,內心深深感動的同時又倍感困惑。
他為何這樣好?
明明身處權貴榮華的漩渦中心,坐擁天下之巔的尊威,竟然還能保持這般純善寬厚的心性,難道他真的是天上的天人麼?
想著想著,許知淮眼裡有些慌亂,淚珠簌簌而落,惹他微嘆一口氣,彎身擁她入懷。暖暖的胸膛讓人安心,許知淮把頭埋在他的胸膛中,用那隻沒包紮的手揪住他的衣襟,緊緊攥住,生怕他會隨時反悔。
“好了,哭多傷身。”
在他溫柔的安慰下,許知淮逐漸平靜。
朱宿星聽見她平緩的呼吸聲,低頭說道:“過幾日我要去趟淮州,你隨我同去,可好?”
許知淮聞言又是一驚,幸好窩在他的懷中,沒有讓他看到自己神情的變化,淮州是真正的許知淮的故鄉,不是她的。
她該去麼?
朱宿星見她沒應聲,繼續道:“此行倉促,我不想留你一人在京城,而且你已經被牽連進來了,淮南大案一日不破,你和吳家就脫不了關係。”
的確,對她來說,吳遠還是一個不可忽視的麻煩。
許知淮微微抬頭,仰望朱宿星的臉,直直望進他那雙溫柔清亮的鳳眸,小心翼翼地點點頭:“殿下去哪兒我就哪兒,有殿下在,我什麼都不怕。”說完低頭偎向他溫暖的懷抱,貪戀這片刻的安寧。
衛漓的確心狠手辣,可他算錯了。
太子心胸寬闊,絕非他那顆惡毒之心可以揣測的。
這一波動靜鬧得這麼大,宮裡宮外都傳出了風聲。
深居簡出的謝無憂,原本只一心一意等著做她的太子妃,無暇理會外頭的閒言碎語,只是她總反反覆覆聽孃親姨娘提起一個人的名字,許知淮。
淮為水,最清的水。
她光聽名字就知道是個清秀靈麗的姑娘。
謝無憂同樣有著天生麗質的面容,她還繼承了母親的纖細,四肢修長,亭亭玉立。
十六歲的年紀不該天真,謝夫人三十多歲才得來這麼一女,自然對她寄予厚望。
母女倆吃齋回府又聽到宮裡的人送信,謝夫人聽完心中不滿,稍稍沉了臉,連茶也不願喝。
謝無憂專心致志地吃茶,謝夫人見她連問也不問一句,當即屏退左右,與她單獨說話:“你這孩子,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謝無憂見母親一臉認真,只是微笑:“因為孃親給我取了個好名字,我天生無憂無慮,何必自尋煩惱?”
謝夫人被她哄地笑了笑:“你啊你,真是不拜佛不燒香,一點力氣也不肯出。太子是未來的國君也是你的夫君,他的事就是你的事,他的人就是你的人啊。”
謝無憂喝完了茶,渾身妥帖,懶洋洋地往後靠:“娘,世上沒有不饞嘴的貓兒,也沒有不饞嘴的男人。太子殿下也有七情六慾,往後宮中的鶯鶯燕燕更不會少,我現在煩心這些,不是給自己找罪受麼?”
“你這話說的,正因為男人心不老實才要管,才要咱們女人拿捏啊。”
“怎麼拿捏?爹爹和叔父納妾收小的時候,根本沒人管得住。尤其是二舅舅,舅母那般賢惠溫柔,他還不是嗤之以鼻,寧願去勾欄瓦肆作賤尋歡,也不願珍惜眼前人,前前後後鬧出多少是非……”
“不要說這些!這不是未出閣的姑娘該說的話。你舅舅的事,我自會料理,再容不得他們放肆。”
謝無憂漫不經心的話語,戳中了謝夫人的心,惹她蹙眉。
謝無憂又道:“女兒知道您的良苦有心,這個太子妃之位,不止是我一個人的指望,我心裡有數。”
謝夫人聞言垂眸,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那個女人來路不明,既是司寢,何來恩寵?偏偏她得了恩寵又得了腰牌,雖然明面上還只是一個貼身的侍婢,如今卻連青衣侯衛漓都動不得她。太子爺的心思真難琢磨啊。”
謝無憂輕鬆道:“咱們不必琢磨,凡事看破不說破。太子爺喜歡的人,我犯不著討厭,太子爺討厭的人,我忌諱些也就罷了。”
謝夫人見女兒如此輕鬆應答,不滿之餘,也有幾分安心。
“娘知道你不屑與那種人計較。說實話,太子爺有多少女人都無所謂,我只擔心太子故意拿那個許知淮來噁心咱們,擠兌咱們謝家。”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我只做我該做的事。”
謝無憂雖長在深閨,也有些深沉見識。
如今,人人都知道皇上對謝家的態度十分微妙,表面器重,暗裡提防,正所謂此消彼長。這個太子妃之位是祖父博弈許久才得到的“恩賞”。她知道自己未來的路不好走,因為她是謝家人,做好了無人提,做壞了眾人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