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司寢
章節報錯
一瞬溫柔,一眼萬年。
許知淮抬眸,與他纏綿的目光撞上,心間密密麻麻爬滿了主意,然而,她還是沉住了氣,緩緩後退與朱宿星保持距離。
朱宿星十分真誠:“若你願意,將來我可以給你側妃之位……”
許知淮悲傷一笑,仰起頭看看天上的白雲又看看四周茂盛的松木,高不可攀的硃紅宮牆,最後才望向朱宿星:“這幾日承蒙殿下細心照顧,賜我錦衣玉食,賜我滿庭芬芳,可惜我終究是個過客。殿下大婚,普天同慶,更事關朝廷社稷,我明白的。”
剛剛急火攻心,差點失了主動,點頭答應又如何?
將來的側妃之位有什麼用?
衛漓發瘋不會讓她活過三天……
許知淮以退為進,朱宿星心疼又著急:“你失望了是不是?”
“我不想讓殿下為難。”
“為難?”
許知淮抬眸看他,眸中閃過流光:“宮城雖大卻不養閒人。主子們各居其位,宮人們各司其職。我既不是主子也不是奴婢。就算殿下滿心疼我,旁人呢?說到底,尊卑有別。偏偏我生性散漫,學不來諂媚討好又無依無靠沒有官親撐腰……殿下若憐惜我,不如把我當成驚鴻掠過的飛鳥早早放出去吧。”
朱宿星聞言頗有些震驚。
初見時,他便傾慕許知淮清靈無雙的淡雅,欣賞她出塵脫俗的談吐,可她進宮以後日日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今天好不容易肯開口,卻是字字扎心。
“你走了,我的心也會跟著一起走的。”
朱宿星沉沉嘆了一口氣,擁許知淮入懷,如珍如寶般地緊緊抱著:“是我考慮不周,委屈你了。”
許知淮安安靜靜,任由他抱著。
口頭承諾不能算數。
朱宿星動作很快,當晚就賜給許知淮一塊沉甸甸的腰牌,足金鑲玉,赫然刻著“建章”二字,這腰牌獨一無二,見牌如見人,可傳太子手諭。
這件事很快傳到了文皇后的耳朵裡。
朱宿星過來請安時,文皇后詢問此事:“本宮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值得太子這樣破格費心。”
朱宿星直截了當:“兒子很喜歡她。”
文皇后一臉溫和:“喜歡就留著吧,只是別壞了規矩。”
“她無名無分,實在委屈。”
文皇后微微沉吟:“你平日素來穩重,怎麼突然莽撞起來了?太子尚無正妃,其他人又哪來的名分。”
“兒子想為她破例一次。”
見朱宿星目光灼灼,文皇后更是搖頭:“太子好糊塗啊。”
朱宿星的婚事本就不是什麼天作之合。
皇上要謝家安分守己,而謝家要的是“天下第一臣”的體面,哪怕以後太子登基繼位,成了新君。等到謝無憂誕下的皇子,順利成章成為太子,御前殿內仍有謝家的一席之地。
雙方各取所需,心照不宣。
近來外頭太亂了,文皇后不想節外生枝。
“後宮的事,無需太子費心。皇上近來為了淮州賑災一事,殫精竭慮,廢寢忘食!太子不可為了一個女人荒廢時日!”
朱宿星知母后動了氣,直言道:“兒子的婚事已經讓父皇母后做了主,如今兒子只是想要一個傾心相伴之人,絕無鬆懈享樂之意,更不會耽誤政事。她是無辜的,是兒子執意留她在宮中!母后若覺得兒子任性,那兒子就任性一回,只這一回。”
文皇后自認為十分了解自己的兒子,今兒卻被他的話給驚到了。
她輕輕嘆息:“太子在給本宮出難題啊。”說完吩咐人道:“讓嶽屹川進來。”
嶽屹川領命而來,行禮請安。
文皇后對著他輕聲質問:“本宮讓你看著太子爺,你們是怎麼看的?”
嶽屹川不爭不辯,跪地認錯。
文皇后賞他二十戒尺,朱宿星忍不住開口道:“母后,屹川他沒做錯。”
“太子是未來的儲君,就算做錯了事,除了皇上,誰能對你指責懲罰?只有你身邊的親信會受盡白眼和奚落,甚至丟掉性命!太子的錯就是他們的錯。”
玉嬤嬤取來戒尺,重重抽打嶽屹川攤開的掌心,堂堂一品護衛,還要像個孩子一樣被罰。
朱宿星面沉似水,看著嶽屹川受完了罰,低頭謝恩。
文皇后又吩咐他:“把那孩子領過來,讓本宮看看她到底有多好?”
嶽屹川領命而去。
好巧不巧,外頭有人傳話,皇上請太子去御書房議事。
朱宿星略有遲疑,文皇后不禁輕輕一嘆:“政事要緊,太子不必留在這裡為她撐腰,本宮不會難為她的。”
朱宿星意味深長地行了一禮:“謝母后。”
人人都說岳屹川是太子的“影子”,許知淮卻只見過他兩次。
不知為何,今兒他看她的目光十分犀利。
許知淮坐上軟轎,整整衣袖,忽聽簾外有人低低開口:“到了皇后娘娘跟前,還望姑娘好自為之,別給殿下招惹麻煩。”
這“忠告”來得有點突兀。
許知淮抬手掀簾,見嶽屹川表情深沉,下頜咬肌緊繃,似乎正在隱忍著某種情緒。
情況不太妙啊。
許知淮沒有打扮,整個人清清素素,臉頰白皙,瞳孔清亮。
她行禮問安,聲音柔和,舉手投足間帶著官家門風規誡出來的得體和教養。
文皇后細細打量,見她臉上沒有絲毫僭越的野心,眼明正似琉璃瓶,清澈無暇。
文皇后可以理解太子正值熱血的年紀,對清新娟秀的女子一見傾心,只是許知淮給她的感覺並不簡單。
真是個妖冶的,反而好拿捏。
皇后一一問話,許知淮說得有來有回,可見是個讀過書的。
既然兒子不能免俗,做母親的也不能太無情。
文皇后淡淡開口:“如今太子視你如寶,本宮不想掃了他的興。你就在太子的身邊當個差吧。”
玉嬤嬤斜睨她一眼,順勢接話:“娘娘,太子爺身邊一直缺個司寢。”
文皇后淡淡道:“正好,她很合適。”
許知淮知道皇后娘娘瞧不上自己,當即低頭謝恩,恭恭敬敬。
司寢,顧名思義,主要負責太子就寢休憩之事,親密又親近。疊被鋪床,床帷茵席,還包括侍奉太子與其他女子行床笫之歡。
娘娘用意,許知淮怎會不懂?
在娘娘眼裡,她只配做個暖床的賤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