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靜靜的一句話,瞬間揪住了朱宿星的心。

他知道她在小心什麼,愈發握緊了她的手。

他心疼到皺眉,細細摩挲她纖細的十指,眼中滿是憐惜:“淮兒,你是不是以為,如果你不能生下我們的孩子,我便不會在意你了。”

許知淮猶豫一下,微微點頭。

“淮兒,我不是那種無情之人,對你更加不會……”

許知淮懇切點頭:“妾身當然知道,殿下重情重義,只是這裡是皇宮啊。”

看著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朱宿星心中瞭然。

許知淮繼續道:“殿下,以我的身份和出身能留在宮中已是破例之舉,殿下給我的榮耀尊貴,乃是多少人眼紅的東西……好東西總是少不了人去搶,而我也有年華老去的一天。”

“淮兒!”

朱宿星再次開口打斷她:“你老了時候,我也老了,我們都老了。”

他不會說甜言蜜語,唯有真誠:“我從小在宮中長大,見過的女子豈止千百,的確,美色當前,誰能不心動,就算不心動也會念動。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可你和旁人不同,你是我選的,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想要的,我若是負了你,便是負了當初的自己。”

許知淮接連閃爍了幾下,泛起淚光。

她知道他沒有說謊,他的真誠太過熱烈,輕而易舉就能灼燒她冰冷的心。

“淮兒,我對你的心不會變。”

許知淮重重點頭。

“孩子的事也不急,我只要你就夠了。”

“嗯。”

伴著他的柔情蜜語,許知淮複雜的心緒,並未得到多少緩解。她反而更擔心了,朱宿星這般溫厚純良的性情,要怎麼和衛漓鬥?

半個月沒有衛漓的訊息了。

宮中有關他的傳言也是少之又少,似乎都怕不小心得罪了他。

許知淮耐著性子,果然在某天午後,發現了一隻通體雪白的小信鴿,它咕咕地叫著,靈動又不失乖巧。

許知淮抽走信筒裡的小紙條,上面寫著三個字,清馨園。

許知淮微微一詫,怎麼是在宮裡?

就這麼三個字,連時間都沒寫?

清馨園裡栽種的牡丹花極美,每一株都是名貴的品種,價值不菲。

許知淮不喜花花草草,所以很少來這裡賞玩。

今兒她攜著錦嫿,一路賞花。

滿院馥郁芬芳,花團錦簇。

許知淮坐在涼亭內,眼睛時不時地飄向遠處,留意著每一個隱蔽的角落。

等了又等,遲遲不見有人過來,連清掃的宮婢都沒有。

許知淮不耐嘆氣。

衛漓會不會在故意耍她?

錦嫿覷著她的臉色,想要去摘一朵牡丹花來哄她,卻被許知淮出聲阻止:“莫要摘花。”

錦嫿忙收了手,乖乖回到她的跟前。

“你這孩子,咱們看看就好了,幹嘛非要取它的性命?”

誰知,她的話音剛落,就聽遠處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響起:“既然喜歡,自然要佔為己有。”

許知淮警覺起身,環顧四周,就見衛漓突然出現在拱門外,他的臉上仍蒙著薄紗,他的眼睛還沒好,所以她還看不到他刀子一般的眼神。

“侯爺……你何時進宮的?”

許知淮率先開口,衛漓站在原地動也不動,淡淡回應:“我一直在宮裡。”

“……”

許知淮驚訝懷疑。

“怎麼會呢?”

“長公主殿下擔憂我的雙眼,所以讓我進宮休養一陣子。”

許知淮蹙眉:“太子爺也不知道嗎?我怎麼沒聽他提起過?”

長公主命他進宮,沒道理沒人知道啊。

“是他沒提,還是你沒問啊?娘娘。”

他冷冰冰的語氣,聽著有些不滿。

許知淮故意又坐下來,還不忘給錦嫿使個眼色,讓她保持安靜。

“侯爺是做大事的人,處理的都是朝政要事,我不好多問。太子爺近來也忙得很,一日睡不到兩個時辰,我只顧著心疼他的身子,一時也顧不上別的。”

衛漓哼笑,緩緩走來,然而他的手上多了樣東西,咚咚拄地。

許知淮這才驚覺,他拄著一根盲杖,質地玄黑,還雕刻著精緻又莊重的花紋,似栩栩如生的虎頭。

他怎麼用起這個來了?

“侯爺的眼疾還沒好嗎?”

衛漓來到亭子前站住腳步,不客氣地反問道:“娘娘的眼睛不是看得見嗎?”

許知淮望著他消瘦的下巴:“我以為……算了,侯爺有傷在身,不宜久站,還是過來歇歇吧。”

“我還沒那麼脆弱。”

衛漓不領她的情,仍是站著。

許知淮問道:“既然侯爺來了,我正好有件事想問,南姑姑去哪裡了?”

“她是你的人,怎麼來問我?”

都這會兒了,還裝什麼呢?

許知淮忍不住輕笑一聲:“侯爺何必這樣?除了錦嫿,這宮裡哪裡還有我的人?”

“南姑姑不會再回來了。”

許知淮非要弄個清楚不可。

“她去哪了?”

“一個無憂無慮的好地方。”

許知淮沉吟片刻:“她不會是死了吧?”

衛漓笑笑。

“她犯了什麼錯?南姑姑在宮中一直還算勤懇……”

衛漓突然打斷她:“你不會是想為她說好話吧?”

“總要有個理由吧。而且,這裡也不是她說走就走的地方。”

“你還記得那條黑巷子嗎?”

許知淮聞言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後背緊繃,呼吸急促:“我當然記得。”

那是他第一次逼她發瘋的地方。

“南姑姑就在那裡。”

“什麼?”

許知淮疑惑同時,莫名還有幾分憤怒。

“那種地方……她怎麼待得下去?”

衛漓聞言冷笑,一下一下地用柺杖拄著地面,發出咚咚的聲音:“娘娘真是心地善良啊。”

“我不是為她!”

許知淮深吸一口氣:“凡事總要有個由頭。如果侯爺忍心,我還能說什麼呢?只能希望她自求多福了。”

那條巷子裡不是瘋子就是乞丐,南姑姑這樣的人落到他們的手裡,後果可想而知。

許知淮猜不透衛漓的心思。

他突然發狠,究竟是為了什麼?

南姑姑素來對他言聽計從,更不會輕易惹惱了他。

衛漓聽到她起伏不定的呼吸聲,分明還帶著氣,索性直言道:“本侯有個習慣,喜歡把討厭的人歸置到一處,那條暗巷是最合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