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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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他也落過淚,但從沒這樣傷心啜泣。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看著朱宿星悲傷的模樣,許知淮心裡就像是被細針微微地刺,刺得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殿下,我的殿下……”
許知淮雙手捧著他的臉,以指腹抹去溼漉漉的淚,輕聲安撫。
朱宿星藉著醉意,沉溺於她的溫柔之中。
一個時辰過後,朱宿星的酒醒了,眼淚也幹了。
許知淮用涼水浸了方帕,給他擦臉,動作小心翼翼。
朱宿星緩緩抬眸,眼睛略微酸澀,眼神也有些迷離。
許知淮低眉垂眼,笑得一臉溫柔。
“殿下的眼睛紅紅的,看著令人心疼。”
朱宿星抿唇,很勉強地笑了笑。
“等下,我用廊下的鵝卵石用手帕包著,給殿下敷一敷眼睛。”
許知淮屏退旁人,只留錦嫿。
清涼的井水裡面泡著大大小小的鵝卵石,摸起來又光又滑,用薄帕包著,輕輕覆在他的眼睛上。
這冰冰涼涼的觸感,很是舒服。
“今日讓你見了笑話。”
朱宿星將頭輕抵在她柔軟的小腹,低低開口。
許知淮柔聲道:“殿下真情流露,怎麼會是笑話?殿下一直把太多事壓在心頭,太累了,也太苦了。”
“天下蒼生,喜怒哀樂,我怎敢言一個苦字?”
“殿下為了長公主而傷心,妾身感同身受。殿下何必這麼自責呢?當年的事,殿下已經盡力了,一切都不是殿下的錯。”
朱宿星聞言雙手環抱她的腰身,輕聲嘆息:“無能為力便是錯。”
許知淮沉吟片刻:“今日的殿下,已與當年不同,也許咱們還能想到辦法補救,不,是拯救公主殿下受傷的心神。”
朱宿星聞言忽而抬頭,目光閃亮亮地望著她:“怎麼補救?”
許知淮笑盈盈道:“忘記憂愁最好的辦法,殿下曾經教過我的,殿下都忘了。”
朱宿星恍惚疑惑。
“殿下不是對我說過嗎?過去的事都不重要了,總會有好事發生的。想我無依無靠,也能遇上殿下,這便是命運之安排,是緣分。”
朱宿星聞言略有了然:“你說得是不是……長姐再嫁一事?”
許知淮點頭:“這雖算不得最好的辦法,倒也可以試試。長公主年華正好,不該冷冷清清一個人地過完餘生。”
朱宿星又是一嘆:“這件事恐怕很難。”
“事在人為,慢慢從長計議就是。當然一切還要看天意,看機緣。妾身不敢妄斷輕言,只算是拋磚引玉。”
“淮兒,有你真好。”
朱宿星對她的安慰,很是受用。
次日清晨,他又清清爽爽地隨父上朝,任誰也察覺不到他曾經的傷心難過。只是他身邊的嶽屹川有些垂頭喪氣,臉色略顯憔悴。他幾乎整晚失眠,睏乏至極,只靠飲酒喝醉才能稍微閉一會兒眼睛。
許知淮見他像只陰暗的鬼魂,如影隨形地守著太子爺,不禁微微蹙眉。
這個人怎麼這麼鈍!
沒過幾日,嶽屹川果然病倒了,據說在御前險些暈倒,皇上見他一臉病容,當即下令讓他回家休養。
許知淮備了一份補品,命人送到嶽府。
朱宿星稱讚她有心,許知淮微微一笑:“嶽大人跟隨太子爺多年,最是忠心耿耿。只是沒想到他這樣鐵骨錚錚的人,也會有病倒的時候。當初在淮州,那麼多的艱難困阻,嶽大人都陪著太子爺挺過來了。”
她看似在關心嶽屹川的病情,其實是在懷疑他生病的緣由。
朱宿星顯然也是瞭解的,只淡淡道:“這段日子著實辛苦他了。”
許知淮見他不願多提,索性又說了些別的。
午膳後,越貴妃派人傳話,下午要與她一起去青花閣飲茶。
近來她們交往甚密,惹得皇后娘娘都心生納悶。
她怎麼看也不覺得許知淮有多乖巧可愛,越貴妃無緣無故拉攏她做什麼?
許知淮換好衣裙,妝容素淡,準備出門赴約。
誰知半路上被人攔了一道,那宮婢小心翼翼地行禮道:“請娘娘移步千華宮。”
許知淮心裡咯噔一下,蹙眉看她,明知顧問:“誰讓你來的?”
“是侯爺。”
她回答得倒是老實。
許知淮想,衛漓敢這麼明目張膽地來請她,必定是做好安排了,索性轉頭過去會一會他。至於越貴妃那邊,只能藉故身子不適,溫婉回絕。
每每踏入千華宮,許知淮的心情都會變得謹慎起來。
她早已厭倦了草木皆兵的小心,可惜他們就是不肯放過她。
衛漓仍是一派清閒悠哉的打扮,遮目散發,光腳赤足。
明明身為外臣,卻在宮中過得滋潤自在。
許知淮來到內殿,見他這般模樣,面上如常問候,心裡暗暗提防。
“你來了。”
衛漓淡淡開口,聲線慵懶。
“侯爺突然叫我過來,可有要事交代?”
“急什麼?先寒暄幾句啊。”
許知淮莞爾一笑:“我在宮中的一切,侯爺瞭如指掌。”
“你有心拉攏嶽屹川的事,本侯就不知道。”
“侯爺誤會了。不是拉攏,而是……有點看不下去罷了。”
許知淮坦蕩解釋。
“什麼意思?”
“不瞞侯爺,我也是最近才剛剛知道長公主當年和親遠嫁的種種往事……我心裡很不好受!”
衛漓笑了笑:“你這麼有閒情逸致,還有功夫為別人傷心?”
“同為女人,痛失孩兒的苦痛,實在令人悲傷。”
衛漓想起她兩次小產的事,一次是為他,一次是為了太子,嘴角的笑容隨之淡去。
“所以呢?你要讓嶽屹川做什麼?”
“做什麼都好,只是別什麼都不做!整日偷偷摸摸揣著一腔深情,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受罪受苦,這絕非君子所為!”
“原來你都是為了長公主著想啊。”
衛漓才不會輕易相信她的謊話,心裡卻稍稍有所觸動。
“長公主會回來的,而且,當她回來的時候,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許知淮不解其意:“侯爺,我不明白。”
衛漓勾唇,似冷笑:“你既瞭然她的痛苦,怎會不知她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