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千刀萬剮的畜生!

他逼得她走投無路,身後便是萬丈深淵,她可不會乖乖掉下去,索性發瘋到底,拽上這畜生一起陪葬。

衛漓沒有被她的放肆激怒,反而露出一臉玩味的笑。

明明是裹著一身刺的人,難為她這些年藏得這樣好,藏得安安靜靜。

許知淮質問:“你想拿我去討長公主的功勞?”

衛漓不否認也不承認,陰險地沉默著。

許知淮認定他再給自己下套:“我和太子爺朝夕相處,我怎會認不出他的筆跡,這根本不是他寫的!”

其實,她自己也不確定這封信到底是不是真的。她寧願它不是真的,她寧願是衛漓又蠢又壞,故意給她難堪。

見他遲遲不答,她又道:“這不是真的!”

衛漓伸手收回了信,將信紙從中間疊了疊,忽而笑道:“聰明。”

許知淮聽了這話,本來涼透的心,稍微恢復了點點力氣。

她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冷氣:“侯爺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沒什麼好處,也沒什麼壞處。你若是信了,我就將計就計,送走孩子,再安排人手護送你回京,讓你回到太子爺的身邊。你不信,那咱們就繼續熬著,反正著急的人是你,想不到辦法的人也是你。”

“你做得太絕了。”

許知淮幾乎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衛漓不答反問:“這是你自己選的。”

“我選的?”

許知淮再次質問他道:“衛漓,從我遇見你的第一天起,我有的選嗎?要是那晚我沒上你青衣侯的床,我會是什麼下場?拔舌斷頭,身首異處!我選的從來就不是你衛漓,我只是想活下去。”

衛漓臉色微沉,忍不住笑咧了嘴,笑容殘忍。

許知淮一字一句道:“別想著再像以前那樣侮辱我,我不會再怕你了。你現在動我就是自尋死路。你別忘了,我不是一個人了,我還有太子爺,我還有安兒。我現在是太子的女人,不是你青衣侯的。”

“就算長公主不相信我,可太子還是相信我的。他是見過安兒的,他照顧過她,也親手養育過她,那種感情你懂嗎?你不懂,你根本不知道怎麼做一個父親,怎麼做一個人!”

她不給他留半點情面,挑最狠的來說。

“你還要害多少人才滿足?你還要殺多少人才快活?你到底想要什麼?權力,名聲,數不盡的金銀?你誰都不在乎,你覺得全天下的人都欠你的。”

衛漓的確被她刺中了心事,眼神乍亮,目光狠厲:“你的命是我的。”

“我的命是我阿爹阿孃給我的,與你何干?你不殺我也是為了利用我!”

“那你呢?”

衛漓陡然拔高聲調:“你又有多清白?”

許知淮氣笑了,氣得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我從來都是清白的。我生在一個老老實實的本分人家,阿爹做工賺錢,阿孃縫縫補補,一輩子沒害過人!直到那天,村子裡胡亂闖來一幫人,他們燒殺搶奪,最後還一把火把村子給燒了……我沒了家,沒了親人,沒了依靠,沒了希望!我只剩下一條命了,你還要搶!”

衛漓收斂怒氣,徑直問:“你終於承認了?你是衝著我來的?”

許知淮咬咬唇不答。

衛漓明顯已經動了氣,可他也逼出了真相。

他在腦子裡匆匆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過了一遍,想她如何接近他,如何討好他,如何在他身邊委以虛蛇,隱忍度日。

從遇見她時,他就看不透她。

他太想知道了。

貪慕虛榮,苟求富貴的人,他見多了也見厭了,唯獨許知淮是個例外。

思及此,他的怒氣漸漸淡去,反而有種得逞後的快感。但這股爽快感還未來得及享受又化成了一股沉重的失望。

起起伏伏,高高低低,折騰得不成樣子。她對太子是真真假假,而對他什麼都是假的。

“你想殺我?對吧。”

衛漓又問了一句。

許知淮冷冷道:“我和侯爺,彼此彼此。”

衛漓眼中閃過微芒,低低一笑:“行啦,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你說的也都說了,大功告成。”

許知淮一臉戒備地看著他,看著他將手中那封信撕個粉碎,看著他緩緩起身,整理衣襟袍角。

他表現得太平靜了。

他怎麼不發瘋了。

許知淮見他要走,忙對著他的背影道:“別動安兒,別再算計我了。”

衛漓側身,卻不看她,只看了一眼敞開的窗戶:“許知淮,你那麼聰明,不如好好想一想,我為誰辦事?我這雙手是為了誰而弄髒的?別以為自己選對了靠山,來日方長。”

這番話聽著像在敲打她,許知淮攥緊雙拳,惡狠狠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不過,等他徹底走遠了,她瞬間沒了力氣,撐不住地癱坐在地。

她的雙手冰涼顫抖,腦子裡亂成一團漿糊。

毫無疑問,她失誤了,她暴露了,她也豁出去了。

她一個人陪著衛漓耗,無所謂,陪他睡上幾晚也死不了,權當被鬼壓身了。可他不能動安兒,她絕不允許!

正當許知淮以為自己徹底得罪了衛漓的時候,他卻一改之前的野蠻殘忍,平平靜靜地安排道:“十天後,我們起程回京。”

許知淮自然懷疑:“你又想搗什麼鬼?”

衛漓面無表情,再次拿出一封密令給她看。

許知淮不接也不看:“侯爺這是想要看我再發瘋一次?”

“太子親筆,你認得的。”

許知淮半信半疑,猶猶豫豫地接過來拆開。

論筆跡,和上次那封信沒什麼太大的不同,只在一些細微處有所變化,然而,這封信的遣詞造句,和朱宿星平常說話的口吻有八成相似。他還提起了安兒,字裡行間,滿是身為人父的憂慮和思念。

許知淮默默看完,又看向衛漓道:“這是真的?”

衛漓冷笑:“真真假假,你不是很會認嗎?”

許知淮以怨恨的目光回看他,又聽他道:“有了這封信,你可以跟我安心上路了。不管怎樣,你繼續做你的許知淮,我繼續做我的青衣侯。”